上海灘的婚筵
昨晚參加了一場婚禮。找到衡山賓館的時候已經快要遲到,然而態度很差的門童更是讓我們陷入困境,“嘸沒車位了,馬路對過,儂自家尋去。”好容易尋到車位,已經遲到十分鐘,沖到樓上的時候居然還沒開始,新郎官一看見我們就笑眯眯抬起手腕,意思是我們遲到了。剛落座司儀的聲音正好響起。
司儀很有腔調,分頭,劉海梳向腦後,戴黑框眼鏡,聲音帶磁性,更好聽的是講的是上海話。於是這場婚宴在我這個硬盤眼裡,就帶了濃濃的上海灘味道。桌上的本幫菜,逡巡于酒桌與人群的上海話,都讓我有些燻燻然了。
喜糖
每人餐盤前都有一小盒包裝是我迄今見過最精美的喜糖,內有四塊費列羅。後來身邊的一個哥哥提前退場,喜糖也沒有拿。我於是蠢蠢欲動,想據為己有,這是個猥瑣的想法。後來發現很多人退場時都忘了那盒喜糖。我想是他們太傻,不知道裏面的喜糖真的很好吃而且價格不菲的。看見鄰桌堆了三四盒喜糖,很想伸手去拿,卻礙於自己不再是孩子,為幾塊喜糖掉價大不格算,於是只是眼睛時時掃過那桌紫色的喜糖。一個疲憊的攝影師到那桌菜前坐下來,慢吞吞地吃起來。當天菜色不錯,但好像大家吃得都不多,攝影師得以吃到一大塊黑椒牛排。最後他吃飽了,看到桌上的幾盒喜糖,就拿在手上,手捧得滿滿的走了。那時候我不再為如何若要人不知的拿到那三盒喜糖而糾結,心中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覺得攝影師跟著拍了一天,很辛苦,到了晚上從容不迫地吃到一桌子幾乎沒動過的菜肴,吃飽后可以拿著滿手的喜糖離開,實在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情。更何況,我手裡已經有了三盒喜糖——桌上我年紀最小,喜糖很多給了我。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頗為忙碌,中午沒有吃午飯,在上海商城上完課,空著肚子去港匯上課,口袋里還有三塊錢,花兩塊錢在自動販賣機里買了一瓶礦泉水,就著礦泉水誇誇誇誇吃掉兩盒子也就是八塊費列羅。這時候居然沒有像平時那樣一邊吃一邊很敬畏地想這是很貴的東西我要好好品嘗好好體會讓自己所有的味蕾都為此綻放,只是一邊啃一邊兩眼發直地忍受高跟鞋折磨下小腿無法忍受的疼痛,用八塊費列羅也就是十幾塊錢打發了餓得尖叫的胃,卻居然一點也不心疼,好像昨天為了幾塊費列羅而糾結的不是今天的我。
你的英語,我的噩夢
十七歲的法國女孩Fleur(我叫她小花),說一口法語腔的英語;一對印尼華人夫婦,說的是帶著咖喱風味和粵語風味混雜的英語;一個愛沙尼亞人,說的英語是夾雜俄語詞的;一個口音很正的英國人,很遺憾他漢語很好,沒有和他用英語交流的必要。而今天下午bla了兩個小時一直在滔滔不絕的德國老先生,一直遵循德語拼法,將r拼為小舌音。第一次交談時假期前,半小時里我調動全身細胞為聽覺服務,也只聽懂大概,今天終於反應過來,根據“語音對應規則”(我胡扯的),我只要將他念做小舌音的地方換成捲舌音,即可暢通無阻。於是很高興地容忍他手舞足蹈地為我講解了兩個小時的數學、天體物理學、邏輯學,以及他大女兒來上海他和他大女兒小女兒現任老婆現任爸媽in law在綠波廊吃飯然後到外灘然後到人民廣場然後到肇嘉浜路然後到港匯聽我上課blablablablabla。
可能在他的語言里小舌音和捲舌音是一個音位。因為當我的發音里出現捲舌音,而他恰好重複一遍我的話的時候,會自動換成小舌音,一點也不遵循應答協調一致原則。這無疑說明,在他這裡,這兩個是一個音位。
當然,目前的情況就是,我的糟糕透頂錯誤百出的野語法在這片罪惡的土壤得到無可阻礙的孳生,從此再無天敵可以掣其肘,也許這一輩子我都將活在這一片愁雲慘澹的中介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