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強迫

最近比較糾結的是,似乎有心算強迫癥。譬如洗澡的時候,愛算每半分鐘究竟扣多少錢,我總覺得澡堂的官方算法很混亂,因為每次算出的結果都不一樣。這就使我在洗澡中得到了無盡的快樂,也使我在洗完澡拔卡之後常常顯出呆滯的模樣來。

作弄貓的後果是,被撓了一爪子。然後整個晚上我都在楊浦區廣闊的天地間遊蕩。

在黃興路草草下車,順著路牌找疾控中心,晚風適意,遠處有燈火。走著走著撞上一塊大牌子,赫然寫著疾控中心。黑燈瞎火,有醉醺醺的保安出來,問他,答曰,木有疫苗。

長海醫院?長海也木有疫苗。要去……要去楊浦區中心醫院。在?在騰越路。

於是又輾轉,到楊浦區中心醫院,打完狂苗打破傷風,皮試的時候百無聊賴,把急診部里所有帶漢字的標牌看了一遍。

南匯

從江灣體育場,乘十號線到海倫路,調四號線,到塘橋,從地鐵站出口冒出地面,調滬南線,途經陳家橋、周浦,沈莊,最後到下沙。

越往南地名越別致。

日光像金屬一樣蒼白,浦東、南匯,多的是在建的工地,塵土遮天蔽日,少有綠化,然人在烈日下,無端失去依賴感。公交車一路向南,孜孜不倦地開了一個多小時,我疑心要出上海,到浙江了。後來居然有南通經開區的大廣告牌,我驚異,噫,到江蘇了?

後來又發現,路上屢屢出現安徽的招牌,巢湖大酒店,安徽六安駕校分理處,安徽土菜館。不由失笑,打擾了,上海。

到下沙后的事情,倒不如一路上的風景來得有趣了。

真好啊,遇見你

衡山路,高安路,湖南路,武康路,建國西路,南丹路,宜山路,岳陽路,汾陽路,復興中路,襄陽南路,陝西南路,長樂路,巨鹿路,常熟路。

沒想到可以走那麼多路程,看那麼多風景,說那麼多話。路過徐家匯天主教堂,徐光啟公園,天文臺,在徐家匯地下看到很多美味的點心,在宜山路的維吾爾餐廳吃了很好吃的新疆菜,看遍了徐匯的老洋房。

雖然天氣炎熱,但還是沿著很有格調的法桐、洋房街道走很遠,一直說話。不在意自己在往哪裡走,好像沿著美好的有斑駁樹影的法租界街道一直走,並且一直興致昂昂地說話,這本身就是極適意的。以至於忘記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淌,忘記腳有些發酸。

每一個新話題的迸發,對我而言都是一個洗禮。

哎,真好啊,遇見你。我的摯友,我的良師。

將于江灣撿來的小貓照料即日,伊越發懨懨下去,原本就瘦,現在更加皮包骨。不願吃東西,只喝水,讓我犯愁。

身上有蟲,將它關在一個鏤空的板凳里,它嫌地方小,一個勁地叫。無奈,我將自行車藍卸下,權當籠子。自行車藍螺釘生銹,花費我很久時間,好容易卸下來,回去卻發現貓不見了,大概又躲起來了,我只得放下籃子,回床小睡。

夢見攜貓奔跑,尋找救治的地方,卻被歹人撿取,歹人虐貓,並且追逐我,環境忽而跌至SB園。我一邊跑一邊呼救,不知這是SB園何處的角落,居然沒有人,只有幾個勞工,默默看我。我想起包裡有甩棍,掏出來盡全力自衛,他竟然也有類似球杆的東西還擊,倉促間跑到一個裝飾古老的電梯口,我用力將甩棍擲出,打到他的頭,他砰的撞在門上,跌倒死去,他兇狠的哥哥開門,發現沒有人,又哼的一聲關上門。

我惶惶不知何之,後來想到去原來地方拿會我的貓,這時人群突然沸騰,說CORE要來了,大家要列隊歡迎。我擠在人群中,卻看到一隊喪儀,最領頭的兩個人抬著CORE及其夫人,面容哀戚,後面魚貫列著抬著遺體的一對對人馬,後面跟著一個痛哭的剪童花頭、戴圓眼鏡、穿白色針織衫的婦人。最後面是儀仗。

我愕然,cores們死了?旁邊人說,BLABLABLA,我忘了,大意是在演戲,表明國家正在危急時刻。

我又抱著貓惶惶然走,這時又聽得沸騰,原來人們發現cores的同性戀兒子死在電梯口。

我全身像跌入冰水,趕緊逃走,最後在馬路上逃竄,終於逃離險境。回到住處,發現媽媽(港片中的婦人形象)為我開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我美麗的女朋友(—_—是張曼玉扮演的)穿藍色晚禮服神情地唱著一首非常好聽,詞也寫得很好的歌。

忽而我的貓大聲咳嗽嘔吐起來,我猛然驚醒,下床去找貓。好吧,我帶它去寵物醫院。

何必見江灣

過得太安逸了,就睡不著覺。這是我的總結,平時極少失眠,這幾日也輾轉難安,一方面是天熱、蚊蟲多,另一方面則是白天太無所事事。

於是發狠,六點起床,聽廣播。到晚上,吃晚飯想出去逛,卻下雨了。回宿舍寫了會東西,老馮在QQ上敲我,去江灣吧。

他念叨很久了,去江灣去江灣,前幾日太熱,到晚上暑氣也下不去多少,今天倒很好,雨剛停,天剛暗下來,青色天,黛色云。

於是騎車從武川路一直向北,有風,很適意。老馮卻又開始念叨,怎麼還沒騎到。我瞪他一眼,心態要好,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見江灣。

越往北高樓越少,地平線越遠。不斷感歎今朝天色極好,雲朵層次分明終於騎到大路上,天色還沒全暗,又騎了一會,到復旦大學江灣校區了。

在校區門口被攔下檢查證件,隨後放行。校園裡空無一人,夜色下場景極空闊,我們都呆了。老馮說感覺像到了非洲大草原,覺得自己像只長頸鹿,我也咧著嘴,瞪著眼前的“大草原”傻笑。

像是千里莽原上驀然矗立起的一個王國,法學院樓在夜幕下森然而立,獬豸蹲臥兩旁,前面是闃寂的廣場,我不由感歎,晚上帶鋪蓋來睡這裡,一定很涼快。

又向北方騎,騎到沒有路,最後竟然騎上了瓦礫堆成的小徑,路上居然還有只青蛙,路燈低矮,到膝蓋,卻似飄忽的燈籠,給車輪指路。漫無目的地騎,聊著慢舞天際的話題,不知騎到何處,茄山河茄到“花開在眼前”,老馮信口唱起來,卻突然頓住,指著南方的天際線,說,那不是光滑的樓么。

回頭一看,越過黑壓壓的濕地,很遠很遠的地平線那邊,看到了光滑的樓,還看到了東方明珠,以及被城市燈光照亮的雲彩。

突然就很悲涼也很開心,完全是被這麼黑黢黢的世界和這麼亮麗的像是鑲嵌著水鑽的地平線震懾了,我真是個情緒化的人。

夏夜

雷雨將至未至,白天里日光厲烈,雲氣翻湧,到晚上便有風,適意得很。傍晚照例是出去了,暑氣剛降下去就迫不及待挎包出門,因為餓得發慌。

隨便吃了晚飯,去理髮店把一天世界的劉海修了修,買了新一期的收穫,回來時天色漸暗。校園人跡寥落,知了卻還聲嘶力竭地齊唱,相輝堂前,登輝環路上,青白色的路燈亮著,和著蟬聲,照映著模模糊糊黛色的水杉和梧桐樹影。這夏夜里的校園,感覺極好極好,像多年前曾和人一起一邊走、一邊暢談過。

今晚大概會有涼風,開窗睡覺,大概會有風吹我的白帳子。

若你肯垂憐,何不放我在這裡,再吹四年的晚風。

傍晚

我已許久未曾體會過南方夏季的酷熱,沒有空調,電風扇徒勞地晝夜工作。我也空前地不顧形象,靸拖鞋,穿很舊的裙子,頭髮懶得梳,在劉海上別了一個很十三點的髮卡,施施然就這麼去食堂吃飯了。

好吧,我終於承認,這次心血來潮剪的齊劉海是很失敗的。捂在額頭上悶熱難當不說,還很村,每次在水房里照鏡子,都失去勇氣。我又開始懷念起以前的斜劉海。翻看校內的髮型帖子,好像也是長劉海居多,我以前怎麼沒主意到呢。但不管怎麼說,我這毛糙的蓬頭都是難以打理的,每每看到髮型介紹的帖子里,小姑娘們拿個別致的髮卡輕輕一扣,就固定住滿頭青絲,我就會湧起無限的哀傷。頭髮多未必是好事,更何況長在我這個打死也不肯削薄的怪人頭上。

音韻用時方恨少。開始寫論文了,才發現我可憐的音韻知識是多么捉襟見肘,慌亂地問群里的音韻牛人,滿世界地找書,頂著太陽去樓下打印材料。其實資料、書籍很全,只是我不知如何應用耳,徒增悲歎。

晚飯前後的散步目前成為我生活中極大的樂趣。梳個丸子頭,挎個小包,孤零零一個人走很遠的路,逛一家又一家格子鋪——這個時候“孤零零”成為一個很舒服的詞,想像一下吧,一個土人,荷包裡揣幾個角子,甩著兩手在小店里饒有興味地看屁股上插著一支鉛筆的小玩偶。那是多么舒服的傍晚。

五元錢買了一個黃銅色的指甲油,晚上回宿舍做了半天作業,突然想起,從包裡掏出來,涂在腳上。而後轉來轉去欣賞,覺得像個亮晶晶的瓢蟲,又心生厭惡。我總是做讓自己沮喪的事,譬如失敗的齊劉海,譬如這失敗的指甲油。或言,我本是個麻袋,再怎麼繡花也只是東施效顰罷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遇見一支黑貓,很瘦削,綠瑩瑩的眼睛,蹲下身來喚它,它嬌嬌地叫著,靠過來蹭我。玩耍半天,站起來回身朝前走,迎面又遇到冰欺凌貓,叫著朝我走來。那時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就像當時的天空,天極藍,極高,云一朵一朵,層次分明地懸在天上。

暌違

突然開始懷念authorware優良的交互功能和平滑的文字效果,在網上下載了軟件和教程,又溫習一遍。覺得下學期實習的時候,可以用上——我厭倦了呆板的PPT,我喜歡豐富多彩的課件。

兩年前,我考完現代教育技術,滿懷激動地衝出電教,跑到文科樓去上院長的課,那天我絕然想不到,我會重新拾起厭惡的authorware,並會覺得很實用、有意思。正如兩年前,去北區洗澡,路過漢語國際教育碩士的招生海報,鄙視地說,又玩花樣。那時候也絕然想不到,那是我的歸宿。

今天晚上去沃爾瑪買日用品,路過政通路,路過那個爬牆虎爬滿了舊墻的大院。模糊記得去年的狼狽。輕飄飄掠過裙角,掠到身後,隨風飄遠了。

炎熱

天氣悶熱難當,下午的時候就會眩暈,穿短裙、拖鞋,下樓去買鹽水棒冰。晶瑩剔透的鹽水棒冰,滴滴答答淌著水,順著冰棒棍流到手上,好像回到小時候。日光金屬色,知了躲在樹蔭下嘶鳴,香樟樹葉子偶有動靜,我卻察覺不出風。

不知為何卻無端想到“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是否真的熱出幻覺了。

一個下午將混亂的硬盤整理了一通,登記了最近購的書,下載的電子書,忙來忙去,居然忙到夜飯辰光。暑氣下去,慢慢踱到東門去吃飯,再踱回來。最近我很迷戀夜飯後散步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