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e

最近的小小成就是修复了服务器上的个人网站,which is 就现在你看的这个网页。

其实简直不能算是修复。修复这么有技术含量的词,哪里能轮得上我来用呢。

起先好像是php设置的问题,显示出bad gate way。上面有nginx,我看到这个词很激动,因为我记得程序猿阿黄给我讲过这个东西。但是我忘了。

后来干脆是DNS坏了。程序猿让我打电话给服务商。我磨蹭了好多天才打开DNS的管理中心查看解析情况,一看才发现自己是蠢得无可救药了。早在两年前我就把DNS解析到另外一个虚拟空间的服务商那里去了。后来数月前搬家到阿里云,却忘记修改DNS,这个虚拟空间的服务停用,自然DNS服务也就停了。修改一下DNS这么简单的事情,却拖了近两个月。我越来越无法直视自己的懒和蠢了。

没有开心几天。手机的VPN又出了问题。某天早晨照例是打开VPN处理一些事,结果弹出输入Password for Credential Storage的对话框。我就头皮发麻了。这个事情以前遇到过一次,我记得我是解决了的。但是怎么解决的,我忘了……

只好用电脑开了VPN谷歌之。试了很多次,无果。捧着没有VPN功能的手机失去言语。此刻我对安卓系统的心情正如万物理论中简的台词:“I have loved you, I have done best I can.”

教训是今后解决任何技术问题,或者试图解决任何问题,都应当写一份note。如果能有幸学会GitHub,就记在GitHub上面。我记得以前在vista系统下解决了造字的问题,发在网上,获得了很多赞。那时候很有成就感的,每天窝在宿舍上铺的小床上抠字。

计划过年期间把搁置了将近一年的梅马指导翻译工作重启。我把梅马指导打印出来,用打孔机和装订器,还加了塑料封皮,装帧很漂亮。

其实还有很多好玩的要说。虽然事情越变越坏,但心情再慢慢变好。

 

排列组合问题

Karlan同学买了一个pelican拉杆箱。

Pelican我了解呀,他们的Global Sourcing Manager是我place的。很多都是极端环境下使用。据说美国军队用的就是Pelican的产品,安全防护箱,防爆手电筒,等等。有些水下摄影师也爱用他们的箱子。更有印尼海啸中打捞出来的Pelican箱子内笔记本电脑完好无损的传说。

Anyway,Karlan同学买了一个Pelican拉杆箱,只是为了地球两端来回拉一拉而已。——这一点其实我很能理解,我也习惯于高价买质量好的东西,一用就用很久。

但是有一天,他在云南的机场,突然发微信跟我说,海关锁打不开了,密码不对。要打开海关锁也只有美国海关有钥匙。我问他是否有去美国之前需要打开取出来的东西。他答:电脑。我……

我当时就很无语,电脑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随身提着或者背着的么。真当Pelican防震吗?

到虹桥机场,他去找地面工作人员咨询,那个据说和我长相有70%相似的地面工作人员笑着跟他说,只有美国海关能打开。

他在云南飞上海的飞机上这段时间里我谷歌了一下,美国海关固然能打开箱子,但要重置密码,必须现将数字盘拨到原密码上。所以如果不知道现在密码是什么,还是无法重置。

上飞机前他很死腔地说,那就一个个试吧。我又无语了,这像是中科大毕业的理科男吗。我说,好吧,那你在飞机上有事情做了,不过别人会以为你在搞定时炸弹吧。他说,是的,所以还是下飞机回去再试吧。

Karlan同学上飞机后微信归于沉寂,我想起自己的电脑包上挂着一把海关锁。就拿出来从000开始拨,拨到130的时候我的手就酸死了,而且很枯燥,我就把锁一扔玩别的去了。这是个美妙的周末,我有很多别的可以玩。

抵沪后Karlan同学先是跟一群朋友同学推杯换盏,到晚上十一点才发微信说开始大战海关锁了。

我当时刚洗完澡,我说,我吹头发,看吹完头发你能不能搞定。

我吹完头发,关了灯爬到床上以最舒服的姿势卧倒,问他战果如何。

他说,搞定了,试了16次,花费30秒。

我瞠目结舌。

他解释道,原密码是987,我推测自己手持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因是右手,故离自己近的拨盘最有可能变化,且是往右拨。就试了几组。

当然也是运气不错。他补充道。

我非常气馁,我已经擦干头发准备看好戏,看他灰头土脸地试个一千次!我自诩聪明,却也没想过这么去思考解决问题。我最讨厌和这些浑身上下每个mao孔都透着聪明劲儿的小孩说话了!最讨厌了!

而且,我非常沮丧地说,我甚至没法让自己专心地拨一千次!拨到130我就无法集中了。

一千次我也试过。Karlan说,第一次拿到箱子的时候,初始密码是000,结果打不开,我以为初始密码不是000,又找不到说明书,就从000一直试到999。

结果还是打不开。后来上网查了图片,发现旁边的小圆盘没有拨开。拨开之后拨到000即可打开。

打开以后发现说明书在箱子里面。呵呵。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又心情大好。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笨。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备案就备案吧

大约是两年前,从百度空间搬家到wordpress,买了一个国外的虚拟服务器,一个月四块钱。一直相安无事,速度其实也不算慢——因为客流量本来就不多。

不过最终还是换到了国内的服务器。这个时候就恨自己不懂代码。很多事情要让朋友帮忙做。

最烦的是还得备案。像被强奸一样填表格拍照片。

网站从解析成功到备案成功之间有几周是打不开的,很烦躁。

现在总算是好了。备案就备案吧。哎。

事关虫子

20120823034647879

K:“我不吃虫子。”

我:“所以你不吃虾和蟹?它们其实也是虫子。”(虾和蟹都是节肢动物门)

K:“……我不吃昆虫。”

我:“所以你吃蜘蛛和蜈蚣?它们不是昆虫。”(蜘蛛是蛛形纲,蜈蚣是多足纲)

K:“……我觉得海鲜不能算虫子吧……”

我:“河里也有虾和蟹啊。”

K:“……”(低头沉默地啃骨头)

我:“你吃蜗牛吗?”

K:“不吃。”

我:“那你觉得蜗牛算虫子吗?”

K:“……”(敏锐地察觉到问题里有陷阱,没有说话)

我:“嘿嘿,你想啊,蜗牛和螺蛳其实是亲戚。”

K:“好吧,我不知道怎么定义虫子,但我知道某个东西是不是虫子。”

我:“所以你霸占这个话语权,你不吃的东西就叫虫子咯?”

K:“……我们快吃东西吧,别说这个了。”——刚下飞机,二十四小时没睡觉,还做了一天报告的K,焦虑地用筷尖戳盘子。

第二天晚上,突然收到K的微信。

“你错了。”

“啥?”

“虾和蟹是甲壳纲,不是昆虫纲。”

“我没说它们是昆虫纲啊。”

“蜘蛛和蜈蚣也不是昆虫纲。”

“我也没说它们是昆虫纲啊。”

“……那你告诉我,虫子的定义是什么?”

“你时差终于倒过来了。”

“嗯。”

 

看《马达加斯加的企鹅》之前你得知道的

 

这四只企鹅最早出现在电影《马达加斯加》中。作为像《冰河世纪》中的松鼠一样不可或缺的配角,这四只企鹅的戏份又明显比松鼠多。
不像《银河护卫队》,没了浣熊和树人,整部电影就没什么看头了,《马达加斯加》如果没有企鹅和朱利安国王一伙,电影还是会像一部电影,但故事已完全不同。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后来梦工厂又专门为企鹅和朱利安国王专门制作了三季动画片的原因。
电影《马达加斯加》(共三部)——三部讲述狮子斑马长颈鹿河马逃离动物园在马达加斯加、非洲大草原和欧洲的冒险旅程。也是四只企鹅最早出现在其中的电影。
动画连续剧《马达加斯加的企鹅》——梦工厂专为上述电影中的四只企鹅和朱利安国王及其仆从Maurice和Mort制作的。
电影《马达加斯加的企鹅》——就是上述动画连续剧的电影版,看预告片朱利安国王并未参演。
如果你没有看过《马达加斯加》或三季动画连续剧《马达加斯加的企鹅》,也并不会影响你观看这一部电影版的《马达加斯加的企鹅》。更何况还有万人迷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参与配音。
然而,动画片《马达加斯加的企鹅》是很难得的不应当错过的好看动画片。它像《怪物史莱克》一样,一路节操乱掉,但可能是少了爱情、家庭这类温情腻歪套路,伙伴间的革命友谊总归显得利落些——恰似四只企鹅结束一场酣战后互相击掌庆贺(Private一般是挨在屁股上或者脸上),毫不拖泥带水。单纯,却并不幼稚——它更像是经历了无数杂芜后,对童真的一种顿悟。
它还妙在搭配了《马达加斯加》电影中比企鹅更没节操的朱利安国王。我尤其喜爱他和仆从在第二部飞机上的那段场景。朱利安国王和Maurice坐在头等舱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坠机视频笑得乐不可支。企鹅Private系着围裙为他们收拾餐盘。长颈鹿伸头进来问企鹅Private什么时候提供饮水。朱利安国王立刻不高兴地叫长颈鹿出去并和Maurice抱怨等级制度形同虚设。这两个队伍在电视剧中形成了绝妙的组合,令人捧腹。
在这三季《马达加斯加的企鹅》中,朱利安国王和仆从Maurice还有Mort都延续了电影《马达加斯加》的风格。朱利安国王神经质(其实里面每个角色都是神经病)、自大、爱跳舞、蠢兮兮,Maurice对朱利安国王忍无可忍又一忍再忍,Mort呆、萌、爱抱朱利安国王的腿(然后被踢飞)。而四只企鹅的性格则得到了强化。
Skipper,团队老大,有领导魄力,怕打针,喜欢海獭马琳;Kowaski,科学家,高智商,是团队里的智多星,梦中情人是一只海豚;Rico,不会说话,爱吃鱼,暴力,喜欢炸弹和用炸弹炸东西,肚子能吞下所有东西并且在需要的时候呕出来(有次Kowaski和Skipper吵架说他什么时候说过啥啥啥,Skipper说我啥时候说过啊,Kowaski就对着Rico肚子打了一拳,Rico吐出来一只录音机,这个场景我想到就要笑);Private,团队里最小,资历最浅,关键时刻卖萌迷惑人类,有一口迷死人不偿命的英式口音。
所以如果你是因为本尼迪克特配音而看电影《马达加斯加的企鹅》,或只是因为电影《马达加斯加》才喜欢这四只企鹅,那么建议你在看这部电影之前,先看几集动画连续剧版。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部电视剧并未在国内红起来,所以要找到全部资源并不十分容易,我在海盗湾上艰难地一集一集搜罗了很久。我还曾为了找到全部的下载资源试图加入破烂熊字幕组(破烂熊是目前唯一翻译过电视剧《马达加斯加的企鹅》的字幕组),不过后来我阴错阳差进了另外一家,走上了翻译血淋淋医务剧和法医剧的不归路——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交流也许是答案——《超时空接触》影评

被豆娘屏蔽了,复制一份发这里来吧。服务器在国外,哇哈哈,有种你来屏蔽我呀傻叉。

——题记

杨琳推荐我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我没有很在意。看到一半发现其中有些剧情朋友给我讲过,再看编剧竟然是卡尔萨根。于是,男主角是今年奥斯卡小金人得主、女主角是纸牌屋第二季导演之类,都不算什么了。我兴冲冲地跟Karlan说,我看了Contact。他说,小学时候看过。我又跟麦扣说,你看过Contact吗?他说,当然啦。我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又好幸运好幸运,朋友们都跟我在一个频道上,虽然我的频道慢了点。

影片中评委会问作为人类代表候选人的女主角,如果你只能问外星人一个问题,你会问什么。女主角说她会问人类如何在科技发展的初期幸存下来而不是把自己弄死。
这个问题非常经典,让人想到大筛选。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影片中女主角曾提到过的阿雷西博射电望远镜,以向距离地球数万光年的M31球状星团发射“阿雷西博信息”闻名。《超时空接触》中织女星人向地球人传送的信息制作方式,也许就是受阿雷西博信息的启发。作者借女主角之口说,数学是普世的。阿雷西博信息以无线电形式传送,由1679个二进制数字组成。阿雷西博告诉地球以外的生命,我们有十个数字,我们的DNA长成这样这样的,我们长成这样这样的,我们所在的太阳系是这样的,以及我们用来发送信息的工具,是这样的。
阿雷西博之后,还有旅行者号,在履行同样的任务。旅行者号探测器是外层星系探测器,除了探测之外,旅行者号还携带着一张记录有人类文明各种信息以及语言问候的唱片。
人类向外交流的愿望如此恳切。影片以非常精致的画面表现了这一点——甚大望远镜下面,女主角靠在车上闭着眼睛倾听无线电波的声音,年复一年。

又想到前段时间看到地一则关于Facebook当年入华的“内幕”:
“马克·扎克伯格对于Fa&cebook的愿景,在于“连接全球的每一个人,直至整个世界”,所以它不接受在中国“另建新站”的落地模式(域名使用2005年就注册了的Facebook.cn)。然而,中国的监管政策,亦不能允许这么一家全球性的内容社区让那些有可能“危害”中国用户的信息自由流通。在争吵的最激烈阶段,facebook甚至收到过一份极尽讨巧的方案:在表面上,让facebook看起来无缝接入中国,但是在运营时,则单独针对中国用户建立数据库,并储存在中国本土的服务器上,接受中国的审查法律监管,另外,由中国方面制定中国用户的访问权限,禁止中国用户接受来自海外的分享、私信以及某些触犯特定关键词的信息。”
这个方案令我不寒而栗,仿佛是科幻小说《以太》的现实版。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人逆本能而动,不许人听,不许人看,不许人交流?
科幻小说《以太》中,社会被宣传机器控制,所有言论被空气中无所不在的以太所控制和修改,变成无用的信息。然而人类交流的本能在龟裂土地上盛开出花朵,真理以手写的形式躲开了以太,进行着交流。
我对时事并不了解,只是下意识觉得,在一个无法连接到facebook和youtube,外来影音书籍被严格审查和阉割的地方,没什么值得自豪的。

有次同事们在讨论安卓手机买国行还是水货。大家都觉得百度挺好,没有谷歌也不妨碍什么。为什么要费那个劲呢。
我该怎么解释呢?我只是一个学会了一身翻墙功夫和刷机安装谷歌服务框架,每天两块钱花在VPN上的,踮着脚拼命向外看的人。
信息在交流中才有价值。回到这部影片中来,人类不计成本地搜索外来的信息,向外发送信息,甚至亲自前往,本身就是对“人类如何在科技发展的初期幸存下来”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智齿的愤怒——《最后一颗智齿》续篇

 

 

 

20140923_085706

接上篇《最后一颗智齿》

卢湾区牙防所在卢湾区并到黄浦区以后,就更名为黄浦区第二牙病防治所。到那里去要经过日月光,那里有超级多好吃的。周六我去那里预约拔智齿,排了号以后就回到日月光,在最爱的翠华吃了一份最爱的鸡饭。这份鸡饭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因为预约过后我顺便把三颗浅龋也补了。这是我童年换牙后第一次补牙,我以为时隔二十年之后医学迅猛发展,医疗过程已十分人性化,不会重演小时候的补牙疼痛和恐惧。

结果是我太天真了。

说来也巧,这次预约和补牙的医生还是上回的那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对我躺在牙椅上痛得手舞足蹈和嘴巴流着口水还问东问西不以为然。半小时以后我眼泪汪汪地站起来跑了,我讨厌牙科医院的电钻。

过几天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拔智齿。一想到拔完以后我就会成为一个wisdom tooth-free的人,我就满怀憧憬。虽然被告知要开刀缝针,但那又怎样呢,反正有麻药的。预约的时候我忧心忡忡地问医生,会用锤子敲么?医生说,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咯,怎么,难道你被敲过?我说,我的前三颗智齿都是被锤子敲掉的啊。医生遂从口罩上方同情地瞥了我一眼。这一眼神令我十分心安——锤子敲我也没觉得有多疼,开刀大约还要轻松些吧。

我还是太天真了。

当天我去得很早,还是等了一小会。交钱,拍片,第一次看清这颗顽固的智齿,长得原来像麻将一样——和其它拥有细长健壮牙根的正常牙齿截然不同,它的牙根是一大坨的。我进诊室以后一个小伙子刚从牙椅上坐起来,捂着嘴巴做沉思状。医生叫他去旁边坐坐,觉得好一点了就可以走了。然后叫我躺上去。

医生给我打了麻药后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划开了牙龈,然后开始了漫长的挖墙脚工作。医生说我的牙根比前面那位小伙子的还要难拔——有两个牙根且带钩。他一边说一边抱怨把两个难拔的智齿都放在一起了,眼看他要累死了。他费力地用工具撬那颗智齿,撬一会歇一会,我忍不住笑起来,他也忍不住笑了。

过了一会智齿被撬了下来,我听见智齿掉在盘子里叮啷一声,心情大好,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医生开始弄线来缝针。我看他像西游记里的唐僧给孙悟空缝虎皮围裙那样耐心地穿线,一不留神看见了那个针,是一个黑色的钩子。立刻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把视线投向别处,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我的噩梦还是来了。麻药的药力不知什么时候褪了下去,第一针下去的时候感觉无法形容——这是我第一次被缝针,实在找不到可以形容的喻体。我痛得哇哇叫起来,医生还是像唐僧缝虎皮围裙一样慢条斯理的,叫我不要叫,说着把针从另一边抽了出来,带出一根长长的黑色丝线。他又说,这才第一针呢,至少得缝两针。

然后他又开始第二针。钢针穿肉的感觉真是无可名状。我的眼泪冒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缝针啊,为什么就没有麻药。

最后医生终于说,好了。把手套摘下来反套在智齿上,塞给我,然后开始背过身去开始写病历,对我说,起来把血吐掉吧,下周来拆线。

我捂着半边脸出了诊室,候诊室里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我。我猜刚才我哇哇叫的时候他们全听见了。我后悔自己早晨没有吃早饭就来拔牙了——我总觉得吃了饭去看牙医很没礼貌——我痛得头昏眼花,不记得是怎么坐上地铁回去的。但我并没有忘记路过日月光的时候在食之密买两块蛋糕,一块红桑子,一块夏威夷果仁白巧克力。医生并未说忌口,我就给自己理由吃点绵软的食物吧。

我一点也没法因为拔了早就看不顺眼的智齿而开心起来,两块蛋糕也不能缓解术后的疼痛和阴郁,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当天晚上开始发烧。饥肠辘辘的我叫了一份海鲜粥,歪着头吃了半碗。

夜里我醒了,烧退了,但我还是醒了,好像不是痛醒的。我觉得我的脸有些异样,我舔了舔嘴巴,然后伸手摸了摸脸,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我的嘴巴,我的嘴巴肿了。排除了伤口造成的原因之后,我觉得我是对海鲜过敏了。我呜咽着,又睡了过去。

20140917_071454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是照镜子。我看到镜子里有个整张脸略肿、嘴巴肿得盈盈欲破的怪异人形。海鲜过敏是小事,戴上口罩,再去药店买盒息斯敏就好了。难过的是伤口依旧痛,不仅是伤口,整个下颌骨都在忍受钻心的疼痛。

脸慢慢在消肿,伤口情况并未好转,到第二天下午开始出现异味,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意味着可能感染了。

买不到抗生素,我这种三年不生一次病的人又从来不会想到屯抗生素备不时之需。我用了各种办法来阻止厌氧菌的侵袭。比如酒精。直接用酒精漱口显然太过悲壮。我选择了二锅头。

情况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伤口时时有液体流出,下颌骨依旧锐痛。而最令我depress的是,我几天没有正经吃东西,已经快要饿死了。我焦虑地去找那个医生。医生用棉球探了探,嗅了嗅,说,没异味啊。我给你开一瓶替硝唑吧。他让我给他看看我漱口用的二锅头,赞道,你是革命家。

我带着疼痛和替硝唑坐上了进山观测的客车。同行还有一位刚医学院毕业的医生朋友,我在客运站大厅喋喋不休地跟他说我的症状。突然我觉得嘴巴里好像有异物。我吐出来一看,是一根黑色的丝线。

线……掉了……我对医生朋友说。医生朋友满脸黑线,说,掉了……就掉了吧……

疼痛时时搅扰,山上饮食又过于粗犷,很影响我天(you)文(shan)观(wan)测(shui)的心情。下山后我想反正吃也痛不吃也痛,不如死个痛快,遂去古北吃了一份味道非常正宗的豚骨拉面。那是一份诚意满满的豚骨拉面,太治愈了,我感动得快要哭了。

20140927_122653

第二根线也没有撑到拆线那一刻,在拆线当天早晨掉了下来。我如约去医院,跟医生说拆线。医生说好。我又说,线掉了……

医生顿了顿,说,那你躺下我看看。遂又用棉球探查,终于承认,是感染了。回头喊护士,拿麻药,我要清创。

又要打麻药。我吓得坐了起来。医生道,那有什么办法呢,你感染了啊,伤口里面都黑了。

一针麻药过后,医生开始又刮刀开始搔刮裸露的牙槽骨,我觉得自己的心像案板上的一块肉,每一次手起刀落都在心上。刮了几下之后,医生让我吐去血水。我朝水槽里一吐,场面立刻像案发现场一样。我回头有气无力地跟医生说,再加一剂麻药吧,我觉得那个麻药一点用都没有。

遂又加一剂。然而牙床依旧有痛感。医生奇怪道,你是不是平时喝酒的,怎么麻药一点用也没。我说,我不喝酒的。医生又哂笑,那二锅头是怎么回事。我怒道,那是消毒!好吧好吧,医生说着又把我的头按下去,开始了第二轮丧心病狂的清创。

我能听见刮刀在牙槽骨上刮过的声音。刮骨疗毒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的眼泪哗哗的地流。

不记得刮了多久,医生终于说,去漱口。我又吐出一大堆案发现场。然后医生开始往上面堆双氧水,双氧水在我的嘴里产生很多泡泡。我又吐出一大堆泡泡。最后医生在里面埋了一块碘仿和明胶算是结束。

残酷的医生说,下去开药吧。我躺在牙椅上咻咻地喘着气,口齿不清地说,你让我歇会儿……

最后我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擦着眼泪跟医生说,我觉得你们家的麻药,是拿自来水做的。

医生终于肯给我开抗生素。

清创这种事,这辈子绝对不想来第二次。这以后的几天我就像强迫症一样,吃完东西就进行杀菌四部曲——刷牙、李施德林漱口水、替硝唑漱口液、交沙霉素。有几天替硝唑忘带去公司,就去药店买了甲硝唑代替。甲硝唑把我的舌头漂成了白色……然后漱口水又把它染成了绿色……

下午的时候同事们开始叫肯德基吃,他们在讨论着原味鸡到底哪一个部位最好吃。我的眼泪在心里吧嗒吧嗒地流。我是一个天生的吃货啊,我最喜欢吃东西了,我每次经过牙防所都心怀幻想,以为出来就可以去日月光大吃一顿。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吃。太委屈了。

伤口不再有异味,然而下颌骨依旧是无法忍受的疼痛。晚上我走在地铁站里,忍受着下颌骨一跳一跳的疼痛,突然筋疲力竭,想要哭了。这种哭和清创时候流的眼泪是两种。后者万全是生理的,离哭还很远。而现在是真的想哭了。距离拔牙已有三周,我还远远没到可以活蹦乱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程度,和我拔牙前的憧憬实在太远了。第一次去牙防所看牙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与周围其他牙病患者迥异,因为我只是拔个智齿而已,拔完后我就可以活蹦乱跳,像一只“切了狼趾的狗”一样了。

我只是拔个智齿而已啊。

我靠在地铁站月台上的墙边,委屈地真的想哭了。这种疼痛太不正常了,从未有过的。回到家以后我想来想去觉得症状颇类干槽症——只是没那么严重。一想到可能是干槽症,我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干槽症的治疗方法与清创差不多,同样是搔刮牙槽骨,造成伤口,刺激牙肉萌出。然后埋伏碘仿和明胶,有必要的话还得再缝一针固定。

我万念俱灰地给医生发短信,“我觉得我可能得干槽症了……”很久以后医生回复道,明天来我再看看。

第二天又赶大早去牙防所。今天医生是在四楼的专家诊室里,我对医生说,医桑,今天你变成专家了啊。医生慈爱地说,是啊。然后就把探针塞到了我的伤口里。

万幸的是,不是干槽症。第二天医生看了之后说,没有异味,应当不是干槽症。再给你换一下药吧,国庆之前早晨来换药。不用挂号……算了你还是先挂个号吧,省得有些人要吵……换好药以后我再给你把号退掉。

一听不是干槽症,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下颌骨的疼痛怎么办呢,清创时候拍的牙片现实牙根已全部清除,下颌骨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只能忍到它自行消失了。

医生是个不错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给我开抗生素,也没有忌口之类的烦人要求。他看我的脸不肿推测我身体不错,令我很受用。(当然最后还是掉了链子)有次我换药的时候,有个老太太,补完牙发现医保卡里没有钱,讪讪地来找他。他不声不响地把事情解决了。老太太千恩万谢地走了。后来和我说,一个月医保卡只能刷两次,你下次换个人的医保卡来刷吧。我换谁的呢,总不能换狗弟弟的吧。后来还是用医保卡去,他就直接把我挂的号退了。

不过我已经产生了巴普洛夫的条件反射,看到他就怕得发抖了。所以国庆前最后一次换药,换好药我说了声谢谢医生假期愉快再见就xiu地跑了。

然而这个国庆,因为疼痛,也没有过得太好。为了庆祝我可以少量吃点固体食物了。Stacey见到我,惊叫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大一圈,然后带我去了Shanghai Brewery,吃了老早就像吃的德国猪肘和我最爱的教父汉堡。她叫了一份黄啤,我啜了几口上面的泡沫。然后去Cold Stone吃了一份巧克力冰欺凌。

20140930_195444

于是国庆长假第一天,嗓子火烧火燎,第二天开始流鼻涕,晚上发烧,第三天咳嗽。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免疫力降低的缘故,我被这场感冒折腾得死去活来,半死不活地去药店买了白加黑。

说来也怪,几片白加黑和阿司匹林泡腾片下肚之后,下颌骨的疼痛显著减轻了。起初我只以为那是麻黄碱的暂时镇痛作用。但停药之后疼痛也未见疯狂反扑。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也不确定是白加黑的作用还是阿司匹林的作用,还是疼痛到了时间了。无论如何,这是我拔掉的最后一颗智齿,也是折腾我最久的一颗智齿。

这颗智齿和其它三颗太不一样了,首先它并不和其它智齿一样总是发炎疼痛。它虽然长歪了,但总是安静地呆在那里,从来不惹事。如果不是因为角度形成缝隙,容易引发龋齿,我也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去遭这个罪。

它现在还血迹斑斑地躺在我的书架上。我不喜欢留纪念,但是也许我可以把它钻个孔穿起来,戴在狗弟弟脖子上。

智齿的复仇,至此应该就结束了吧。

最后一颗智齿

24-12-09_1603

我和杨琳一起去牙防所拔牙。在候诊室排队等待,大屏幕显示11个诊疗室,我突发奇想让杨琳押赌注赌我会进第几号诊室。如果押中,可以打我一下,并且获得十次免死金牌,在我想暴打她的时候,获得赦免。如果押错,就要被我打,次数为我实际进的诊室与她押的诊室之间的差。杨琳不胜其扰,最后潦草地选了一个看起来进度最慢的8号。

结果居然就是8号。不过我没有给她使用免死金牌的机会,在我想打她的时候,总是先下手为强,然后歉意地告诉她,你应该在我打你之前告诉我你要使用一次免死金牌。

8号诊疗室的医生是个不苟言笑的中老年男人,对我如此欢脱地跳上椅子不为所动。杨琳表示想围观我拔牙,他说,你不可以围观。

拔牙之前我和杨琳去了很早之前就想去的Bistro Burger吃了炸鱼薯条和招牌汉堡,另有美妙不可方物的奶昔和肉丸(上面铺着一层绿色的我忘记了名字的cheese)。我像动物一样往嘴里填塞沾了塔塔酱的炸鱼,为的就是补偿拔牙后禁食的十几个小时——我美其名曰为智齿践行。

吃完后去牙防所拿了号码,又回长宁区见个朋友,我们乘出租车走延安高架。我吃了太多,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炸鱼薯条沾塔塔酱固然鲜美却也油腻,不堪重负的胃和肠道斡旋了半天也不能说服肠道接纳它们,连容它们借道通过的余地也没有。所以一下车我就把它们全吐了出来。太可惜了,我抱着马桶泪流满面。这以后的好几天里我都吃啥吐啥,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无性繁殖了。当然这是后话。

吐到耳清目明,办完事,这才施施然回牙防所拔牙。我的前三颗智齿都是在长海医院拔掉的。然而我现在已不在杨浦,就随便找了一家牙防所。

我长智齿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在大连的时候,一个人在学校里过年,学校里只剩下猫,清静得很,唯智齿隐痛,数日后愈演愈烈,肿了半边脸,痛得茶饭不思。又折腾数日,智齿完全长出,肿痛才消下去。

有人长智齿,有人不长,有人长得早,有人长得晚,有人只长一两颗,有人长全四颗。我有幸或曰不幸四颗全部长齐。每次长出都痛不欲生。我在当时的博客里记录下了当时的窘况。

“早晨醒来,第一个动作是舌尖颤巍巍伸向长智齿的雷区,舔一舔,看看是否消肿了,然后飘进脑海的第一句话是,好痛啊。肿起来半边脸,笑容都是酸溜溜的,吃饭成了痛苦的事情——时不时地就咬到腮——让我在食堂里越吃越上火,最后都想摔了筷子破口大骂。这该死的智齿呀!昨天晚上想起去年左下牙床也长过一颗智齿的,於是赶紧找,从中缝数过去第八颗……居然,不见了!大為恐慌,难道它它它还会缩回去?缩回去还会再长回去?长出来再缩回去,缩回去再长出来……那我岂不是折腾死了。”(2008年1月31日)

“智齒依舊孜孜不倦地痛,中午吃飯的時候頻頻咬到自己。……到了晚上,智齒的痛在慢慢消下去,感謝上天……”(2008年2月1日)

“牙齦腫脹令我不安,晚上在漱口水的安撫之下它流了血,我也不明白這次智齒引發的牙齦腫痛怎會如此洶湧來襲,滿口薄荷與血腥味交織。”(2010年9月2日)

于是上网搜索一些关于智齿的知识,搜来搜去搜到一部名字就叫《智齿》的韩国电影,讲的是高中女教师与男学生之间的恋情,女教师智齿隐隐作痛,隐喻这段危险恋情。

然而当时我只懂智齿不懂爱情,一笑而过。数年过去,四颗智齿拔得只剩一颗,却再也不想谈论爱情。

然而对于智齿本身,了结了一些歪门邪道之后,我曾为此sort of 不正经地做过一番非常民科的推论。

“按照进化论优胜劣汰的观点,我这样长智齿长得如此兇猛的动物,就不应该被送往医院进行治疗,而应该顺其自然。到了后来,由於智齿疯长,挤歪了其它牙齿,形成缝隙,食物塞在缝隙里,造成龋齿。一颗殃及一颗。最后龋齿啃光所有牙齿,我再也吃不动比豆腐更硬的食物,只能吃流质,然后肠道系统功能开始退化。最后无法适应这个不可能时刻為我準备好流质食物的社会,就死掉了。於是大自然中少了我这麼一脉拥有生长智齿这样的DNA遗传因子,顺利地进行了优胜劣汰。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我身残志坚,即便因长智齿挤歪了一整排牙齿,也坚持顿顿饭后都刷牙漱口,免遭龋齿屠戮。但因為一排牙齿都被智齿挤得畸形,所以严重影响了我的美观。结果我成了剩女——谁愿意要一个满口牙东倒西歪的女人呢,太拿不出手了。所以我变成了老姑娘,鬱鬱而终,没有子嗣。大自然的选择还是在这裡发挥了作用,它断绝了拥有不好的遗传因子的延续。”

话是这么说,拔还是要拔掉的。我愿意精神上支持自然选择与进化。决定拔牙是来了上海之后。在长海医院陆续拔掉了三颗。拔了一次就又了经验。下午三四点去,提前吃点东西,拔完不吃晚饭,熬一夜,第二天早晨吃点流质。到中午就差不多。

下午三四点上完课丛复旦出发,坐车去长海,会路过一座教堂,和很多民国建筑(长海医院的影像楼就是其中之一)。四五点钟人并不非常多,我坐在候诊室里等待叫号,墙上电视上在放颌面赝复的视频,我被熏陶了几次,也不以为怪了。若干年后我和杨琳坐在卢湾区牙防所,墙上挂着肉色的红色的口腔照片,杨琳大惊小怪地叫道,那是什么啊,好恶心。我看了一眼,深藏功与名地答道,那叫颌面赝复。杨琳从此对我膜拜得五体投地。

拔牙过程总归是血腥暴力的,麻药打过之后,被晾在椅子上,过一会医生来拿小针戳一戳牙龈,见没有痛感,就招呼同事来合作。两人一手执锨,一手执锤,一人撬,一人锤,过一会医生说,好了。说完把包了牙齿的棉花往我手里一塞。我懵懂地点头,脑子轰轰作响,口腔里有一股血腥气。

“下午去拔牙。拔掉那颗据说巨大又长歪了的智齿。医生一见我的那枚器宇轩昂嵌在牙床里的小勋章就皱起眉头,為何才来,很晚了,不知道好不好拔,如果不好拔可能就要另约时间。此番话说得严重,让我很惊惧,乖乖让她打了麻药。这回打麻药很彻底,麻醉针在牙床上反反復复捅了好几回,直接结果是几乎麻了半边脸,截至博主发稿时药力还未散。 果然是不好拔,锤子来来回回敲了四五回,那枚乖张的智齿才不情愿地离开牙床,而且几乎玉石俱焚,不满锤子和铁锨的淫威,錚錚地碎裂了。即便是麻药打透了,还是觉出隐隐地疼。我又开始心疼起来,毕竟是自己长出的智齿,我十分愿意与它廝守——如果不是太碍事,我才不捨得拔掉它!看它决绝惨烈的模样,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拔牙的初衷。唉,是我生生拋弃了它。我终究是一个,自恋狂、恋物癖、怀旧者。”(2009年12月24日)

我十分迷恋麻药奇效后的奇怪感觉,半边脸没有知觉,舌头在嘴里好像是含着的一块肉。笑容很诡异。至夜间麻药逐渐失效,失去身体一部分的痛感弥漫上来,淹没口鼻,待要窒息的时候,天地豁然一亮,是早晨了,疼痛又逐渐褪去。

只有一次,拔牙的医生是个非常年轻的漂亮女人,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非常专注,她没有叫麻醉师给我打太多麻药,是在拔牙时除了震荡刚好能感觉到一点疼痛的剂量。至今我仍旧挺感谢她。

相比较来说,宿舍里的小台并不那么幸运,她的智齿没有完全长出,要拔得先划开牙龈。她于是挨了一刀,过一周还要去拆线。我于是深为我最后一颗智齿感到担忧。和它健壮硕大的兄弟姐妹们不一样,它也是一颗没有完全长出来的智齿。所以我一直没有敢动它。只每日勤勉刷牙,刷到这颗智齿时分外眼红,像扫帚大扫除一样用力,指望刷得周围牙龈萎缩,可以免去挨一刀的痛苦。

然而辛苦刷了好几年,我的企图还是破灭了。卢湾区牙防所的那位不苟言笑的中老年男医生只看了一眼,就摘下手套开始写病历,头也不抬地说,这个牙周六不好拔,你另约个时间。

我心一沉,问道,要开刀?医生说,对,我们周末不拔这种牙的。你要预约吗?

大吃大喝大吐,如此大兴土木地为这枚智齿践行,它最终还是赖着没走。我失落极了,更别提想围观我拔牙的杨琳了。本来我是开开心心地去拔牙的,和其他排号的病人不同,我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地和杨琳打赌我会进哪个诊室。就是因为和那些复杂的病患不一样,我知道只需要叮叮当当一敲,出了医院我就会成为一个没有智齿困扰的人——像一只切了狼趾的狗,可以作为赛级犬参加比赛了!

所以折腾了这么多年,最后一颗智齿还是坚强地留在牙床上,孜孜不倦地膈应、困扰着我,令我塞牙、有时发炎。什么时候再约时间去拔牙呢,再说吧。

清凝万里光

我和Karlan从港汇出来,沿着肇嘉浜路和南丹路走,绕了一圈才走到天文台。威马逊台风刚过,是晚云高风冷,极适合闲步,轮廓清柔的弯月在薄云与修长建筑物缝隙中隐现,浩渺又清冷。走到南丹东路和文定路的交叉口,就是天文台了。我对着他漂亮清秀的面孔看了一眼,然后说再见。然后沿着文定路向北走去了。

天文台楼顶的大球很显眼,很远就能看见。走在南丹东路上,老远看到大球的时候,我跟Karlan说,小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奇怪很多学校楼顶都有个球,还以为是个水塔什么的。Karlan说,去北京国家天文台,并不记得地名,出了地铁凭记忆走,老远看见大球便是。又说,大城市里的天文台,球里面其实并没有望远镜。

说到望远镜,Karlan把手里一直提着的袋子给我,之前说好的,带不走的几本书,留给了我。这次见面也是这个目的。他下周二就要回美国了。于是相约在港汇见面,去满记吃水果。为什么要吃水果呢。他白天去丹阳配眼镜,火车上饿了一天,问他晚上想吃啥,他却答,水果。我这种肉食动物自然不能理解饿了想吃水果的因果关系。他答,肠胃想吃点清净的。我叹道,菩提不是树,明镜也非台。

当然是在短信里说的。上次从美国回来以后,Karlan用了一段时间微信,头像和豆瓣上的一样,气定神闲微笑的小人头像。后来又不用了,说是很费眼睛很伤神。他性情极为寡淡。曾有学天文的朋友托我要他的联系方式,询问申请天文PhD的信息。我犹豫了一会还是给了他,然后惴惴地嘱咐道,他为人腼腆害羞,不善社交,可能沟通上会有些障碍……

后来我们在港汇吃芒果西米捞的时候,Karlan说,他在微信上和那位朋友说,我不喜欢挤牙膏式的提问,你想好三个问题,再来问我。当然那位朋友就被吓跑了。他说起这事的时候是带笑的,好像在回忆小时候爬树摘果子。我也只好一起笑。

算起来我和Karlan见面不超过三次,上一次是Karlan自美国回来,给我带了Mauna Kea的纪念品。也是在天文台附近吃了一顿饭,他把Mauna Kea的小徽章和超大码T恤给我,很羞赧地说,对不起只有超大码的了。T恤背面是山上几面大镜子的口径比例图。我知道他此行会去Mauna Kea,却并未曾想他会带那里的纪念品给我。他出发前短信里说会带点好玩的回来。我回了一个很有我风格的“racooooooooooooooon”,短信发出去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我想象他半个月后回来开机看见这条短信的表情,乐不可支。

那会儿我们刚一起去过玻璃博物馆。那是第一次见Karlan。剑眉星眼,顾盼含笑,酒窝令人印象深刻。秋半吴天霁,清凝万里光。不过他和这个国度里大多数直男一样,穿着极为简单和缺乏审美(夏天里就是T恤短裤凉鞋),万幸的是很干净。

这之前我们也并没有聊过许多。豆瓣上的对话不超过五句。有天我突然兴起,在他状态下回复道,我们去玻璃博物馆吧!于是就一起去了。

回到家以后,打开他给的袋子。里面是一本天文爱好者奥赛增刊,一本复印的罗思的天文学手册,还有一本《天生的跑者》,已故登山家严冬冬的译作。打开的时候一张明信片掉了出来。是NASA的明信片,是zeta ophiuchi的照片,改变视角可以看到不同的色彩。绚烂异常。

我是怎么认识Karlan的?啊,我想起来了,我在豆瓣上开了一个天文科普的小站。有人送了我40颗小豆。我受宠若惊的点开金主的页面,头像是一个气定神闲微笑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