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凱樂門口的道上有個老頭在編草螞蚱,不拿棕櫚葉編,卻用狗尾巴草,於是手裡的小兔小狗之類,皆變得毛絨絨,較之伶俐的棕櫚葉編的草螞蚱,倒是有笨笨的可愛。馴鹿頭上插著松枝作犄角,十分神似,人群中有若干驚嘆。
早晨去文科樓碰運氣,如愿遇到李索老師,穿格子襯衫,敲門的時候他正在書架前面翻書,見到我依舊樂呵呵,讓我坐,問我暑假學習情況。我將打印的論文給他看,絮絮叨叨說了兩句後離開。心下十分高興。
去文科樓之前去郵局取了書,商師兄寄來的《中國語源學史》。
這是暑假的最後一天。
麥凱樂門口的道上有個老頭在編草螞蚱,不拿棕櫚葉編,卻用狗尾巴草,於是手裡的小兔小狗之類,皆變得毛絨絨,較之伶俐的棕櫚葉編的草螞蚱,倒是有笨笨的可愛。馴鹿頭上插著松枝作犄角,十分神似,人群中有若干驚嘆。
早晨去文科樓碰運氣,如愿遇到李索老師,穿格子襯衫,敲門的時候他正在書架前面翻書,見到我依舊樂呵呵,讓我坐,問我暑假學習情況。我將打印的論文給他看,絮絮叨叨說了兩句後離開。心下十分高興。
去文科樓之前去郵局取了書,商師兄寄來的《中國語源學史》。
這是暑假的最後一天。
中國移動的新廣告,十分動人。是我喜歡的。
室友陸續回來,昨天早晨流氓和小豆回來了。彼時我正在給相民上課,收到她們的短信後我大窘,因為寢室衛生一塌糊涂,我想他們可能周末才會回來,故沒有打掃。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她們推門進來後的表情——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一個人在寢室里,將寢室弄得一團糟,今後如何持家。
今天早晨下鋪楊小孩歸來,所幸昨天花一下午將自己的書從她床上挪到室長床上——室長可能要去莊河。結果室長又半路殺回,我只得又花費大力氣將書從室長床上挪到書桌上。如是,我便徹底霸占了這桌子。
安靜的生活結束,寢室裡熱鬧並且擁擠起來,愉快地嘆息一聲。
流氓和楊小孩皆說,進門就看到我做的那塊倒計時牌,心呲的涼下來。
節奏被打亂,吃了很多東西,睡得昏天黑地。十分後悔。
聽阿姨說,不搬寢室了,因為沒有時間,今年新生住我們樓,哪間宿舍空著就住哪間。想必老大要失望了,因為不調寢了。
我很開心,因為不喜變動,想必難得有寢室四年裡沒有人事變動的,擠就擠點吧,都擠了三年了,剩下一年無所謂了。更何況,四年的大學室友,應當好好珍惜。
開發區中心主幹道路邊的廣告牌上居然寫——素食是解決全球變暖問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提倡吃素,拯救地球。
我驚訝于區中心居然會有這樣較為極端的廣告牌出現。不管怎么說,讓我吃素比讓唐僧吃肉還難。話說,我發現一個現象,放假期間學校食堂里就化身為清真飯店,找不到一片豬肉。——還有炸魚,所以不至淪為少林寺。
前幾日在天津街吃到銅鑼燒,機器貓最愛的小食品。拿印有藍色機器貓的紙袋包裝,味道平平,只是很管飽。我是不愛吃餅類的食品的,我的性格決定我吃餅的下場就是被噎死。蛐蛐還是最喜愛香噴噴的大米飯呵。
對了,皖南餐廳最近早餐開始供應鍋貼,雖然很貴,也不如合肥的好吃,但是比乏味的北方小吃好多了。然而十分不能忍受他們北方的同學把這油汪汪鮮靈靈的鍋貼叫做——水餃。
開學日期臨近,狀元樓也開業了,第一天我便衝進去掃蕩了一盤美好的蜆子。第二天中午如是。
上午去上課,到鄭相民家樓下遇見金阿姨,一起上樓時鄭相民還坐在桌前吃早飯,我於是坐在沙發上逗小可卡玩,小可卡的毛毛擋了眼睛,於是拿粉藍色卡子別在頭上,大眼睛水靈靈透著無辜,我忍不住捏它的臉,喚它小姑娘。這時秀蓮坐過來打電話, 一面告訴我,老師,今天我上課的。
而後鄭相民也吃好了,用興致極高的聲音對我說,老師,我寫日記了!我哦了一聲,問他,中文寫的?
嗯。鄭相民拿來一個紅色的上面畫有稀奇古怪的熊貓的筆記本,放在桌子上,然後說,我要堅持寫……這是我想要寫的,我覺得,這樣,能練好漢語。
金阿姨一面拖地一面笑,大聲說,嗯,相民了不起呢,會寫日記了。相民咧開嘴角,說,那當然。
這是他的第一篇日記,寫自己決心寫日記,否則回到韓國后萬一有人問起他關於漢語的問題他若是答不上來豈不讓人笑話。語法錯誤一堆,不過既然是開始,那么當然是可喜的。
金阿姨在廚房煮黏苞米,相民站在金阿姨身後說著韓語,大概是在說可卡太饞,金阿姨一面笑一面用中文說,饞貓。相民不解,金阿姨就說,就是喜歡吃東西,什麽好吃吃什麽,相民就是饞貓。相民於是點頭,重複,饞貓。
而後開始做題,相民告訴我,他要好好學習漢語,主動要求做篇幅很長的閱讀題。可是沒做幾道題就開始閒聊了。獨島、三星、格魯吉亞,各種聊。他問我,老師,你覺得最神經病的國家是哪個國家?
我權衡了一會,很艱難地告訴他,其實我一直覺得是韓國……
他一副見到唐僧吃肉的表情。我說,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聽說韓國很多專家把中國的東西說成是韓國的。
有哪些?
我想了想,比如說孔子。他比我還激動,gong子?!gong子怎么會是韓國的?!
聊了很久,最後覺得,畢竟是韓國人,夜郎自大的毛病是改不了的,總認為三星、LG是最好的,認為中國東北那片是韓國的。
不過,畢竟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當他激動地為韓國辯護著的時候金阿姨忍不住笑,說,你們韓國人可不講理呢。相民又提高聲音,我們沒有不講理……是那些日本人……他們太小看我們了。
金阿姨又笑,呶,可不能小看相民了,相民現在會寫日記呢。
而後給秀蓮上課,秀蓮這回拿來了HSK高級參考書,而後說,姐姐,給我做聽力吧。——她有時老師姐姐混叫。
於是我照著書後的錄音文本為她做聽力,相民興致盎然,也坐在旁邊搶答,一面嘲笑他姐姐“注意力不集中”(謝天謝地,他終於記得這個短語了),而後被他姐姐用字正腔圓的一句“你滾”趕跑了。
一套模擬卷的聽力部分念完,只覺得暗無天日。因為是HSK高級,所以聽力文本充斥方言口語,“說媳婦兒不說”、“我覺得吧”、“這……哪”,鋪天蓋地的兒化音和語氣詞讓我措手不及。結果接下來的一整天里我的嗓子都是沙啞的。
中午去吃好吃的蜆子,終於接到等待已久的李索老師的短信。“好的,不過要過幾天,不急吧?這幾天有活兒,王先生催著要。”
王先生?我瞪著手機屏幕陷入困惑。看起來這個王先生我應該認識?那么是誰喃?王言峰老師?王立老師?抑或是……王力?王念孫?昏,越說越不靠譜,崩潰。
從光伸出來的時候見到小紅馬物流的車,跑上去要書,果然有我的,書單裡面居然有一本《音學五書》,我一時記不起什麽時候訂過這么貴的書,迷迷糊糊付錢走人。回去以後翻書一看就爆炸了,商務的影印本,周祖謨手寫的序言。這樣一本需要精讀的書考研時期怎么能看完啊。翻看目錄才想起,當時要寫各家轉注說比較來著,所以訂了此書。
起風是連大入秋的訊息。天色湛藍,頭頂雲朵翻涌,投下大片的暗影。快要開學,學校里人驀然多起來,讓我十分不習慣。想著泔水堂很快就要被洶涌的穿著軍裝的人群淹沒,雖然十分不喜歡泔水堂,但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英語閱讀題做到鬱悶,做到想罵人。為什麽瞎猜的題目全都作對,而分明看懂了的卻無一幸免呢,這是為什麽這是為什麽——最糟糕的是我看懂的居多瞎猜的很少。難道我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丟掉英語書一百四十四天之後在考場瞎猜么。伏羲啊女媧啊救救我吧。
考研大綱出來了,意味著我又要放血,啊,哈,哈,我不哭,我習慣了窮人的日子……
昨晚睡得很沉的時候不知為何醒了,想了一會才發現是日光燈居然亮了,啊,不會吧……我大驚失色,怎么鬧鐘響了也沒有聽見,直接睡到六點了么?戰戰兢兢開了手機,才三點五十九。嗯?探身看看窗戶,透過窗簾縫兒看見外面還是黑黢黢一片。差點罵人,舍辦的人在搞什麽啊,大半夜開燈做什麽。但又實在懶得起床去關燈,於是在燈光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小時。
白天時候困得不行,撐到九點半居然爬到床上睡過去了,睡到十一點半,起來以後大慟——一天里效率最高的時間段就這樣被我浪費了,暴殄天物啊,我拿頭撞墻。
分明已經很涼,還是每天在水房洗澡,今天凍得瑟瑟發抖才想起來,唔,秋天到了,再這樣洗下去要成冰棒的。
我想起室長常常對我說的話,你是不是考研複習得腦子有病了?
中午在桑巴製造——好吃的烤肉,鍛煉我的臼齒和咬肌。還有個頭雖小但入味十足的蜆子,蜆子啊,我的最愛。
大啖。
路經勝利地下購物廣場的時候看到電視屏幕在放110米欄預賽。看完後從地下廣場出來正迎面碰見劉翔的大幅廣告,對面是,右邊也有。當下很難過。我從不介意自己將人想到最好,這次仍不介意,心目中劉翔仍舊是四年前的“風之子”。
公交車上,身後的幾個十來歲的男孩在嬉鬧,雞飛狗跳的,全車人都往車廂後面看。我坐在他們前面,思路每每被尖叫打斷。
然而偶然瞥見周圍人的表情,發現很多人偷偷捂著嘴笑,大概是場景實在可愛。我愣一愣,也咧開了嘴,這樣無憂無慮的年紀,何必去苛責呢。
給鄭相民上課,笑死。相民問,新穎是什麽意思。解釋一通畢,相民若有所思,慢慢地說,新款……
我說,嗯,跟你說過的,新款。相民又問,那么款怎么寫?我寫下,新款。
唔……相民又若有所思,緩緩說,款待……
嗯,也跟你說過的,款待。
唔……款待的待怎么寫?
我又寫下,款待。然後告訴他,就是招待的意思,比招待更熱情一些,有飯吃。然後問他,你不會要問我待怎么寫吧。
他拿著我的自動筆撓頭,想了半天,問我,招怎么寫啊?
而後做填空題,“本公司__要製作銷售運動服裝、運動鞋。”答案是“主”。他想了半天,需要?我搖頭。又問,將要?我又搖頭,循循善誘道,你換個思維方式。
他豁然開朗,提高聲音道,“不要”!
我頓時被雷到,忍不住大笑。他亦笑,磕磕巴巴說,老師叫我換一個思維方式的,所以……
復又問我,我是不是笨的?
我說,當然不是了,這個年齡段里,你是我所見過的比較聰明的。
蝸居生活原來比奔走更令我迷戀。手機電量告罄,慢吞吞充電,於是無人打攪得了我。考研改掉我許多脾性,諸如好熱鬧。
讀書、像小時候一樣拿勺子吃美祿、饮水、上網、沐浴。
耳機里放高亢的音樂。不知何時天下起雨,怪道今天一直冷冷的,傍晚的時候聽見外面雨打楊樹的聲音,起身關窗,窗外光線晦暗,什麽也看不清,只看到天盡頭最後一抹橘黃,以及楊樹沉沉的剪影。
夜盲似乎愈發重了?如是甚好。在黑暗中心安理得地視而不見。
急匆匆出門吃早飯或是打水,急匆匆回寢室。靸著拖鞋,隨便得有些凌亂的頭髮,神色淡然匆忙。
釘在墻上的倒計時牌每天翻一張。
期待郵箱里收到郵件,因為剛剛安裝了windows live mail。
希望不要開學,永遠這樣寂寂無聲。
真希望喊一聲,妖怪退散。
重溫了《STAR DUST》的一些片段,喜愛開頭和結尾——墨綠色嫵媚又凄傷的Una,主角的母親,一個配角。高貴的公主,為女巫所擄,變身青青的雀子,腳上栓施有魔法的銀鏈子,在光怪陸離的魔法集市上邂逅來自人間的少年……她與他留下一個孩子。和迷人的她相比,連星星Yvaine都要失色了。
更多圖片,見我的相冊Una
中午回校,在五路車上目睹一場追捕。戴著墨鏡的摩托車騎手在前面瘋跑,一輛嗚嗚亂叫的警車在身後狂追。車上人皆驚悚,引頸而望。到路口的時候摩托車華麗麗地拐了一個大彎,嗖的向後跑了,車窗外一晃而過是那個騎手被墨鏡覆蓋大半、沒有表情的臉,無辜的五路車這時恰好橫在中間,擋住了警車的路,車緩緩駛過的時候我看見警車上幾個警察正在手忙腳亂的開車門。
五路車繼續緩緩前行,車上的人還意猶未盡地談論著剛才的一幕。然而隨著一撥又一撥乘客下車,車上又陷入平靜。車窗外向後掠去的,是轉瞬即逝的歷史么。
下午的時候,我的專業遭遇嚴重鄙視,即便是一個恒久的冷門,我也未曾聽過這樣露骨的鄙視,因為畢竟是一門古老而冷靜的學科。
再平凡的事情,投入去做,也能變得很神奇。我強道。
那如何?WHO CARE?
WHO CARE?是啊,WHO CARE?古文字當家學者裘錫圭來大連講座,聽眾不過三四十人。這能說明什麽問題呢,也許什麽也不能說明,也許足以說明一切問題。
心情驀地變得很差。
本來么,乾嘉是繼佛教和道教之後,另一個遠離亂世的桃源,紅塵身後一聲沉重的嘆息。
給鄭相民上課時,難免說到奧運,鄭相民氣憤地說,中國觀眾太沒有素質。中國和韓國比賽時,他們分散韓國運動員的注意力,而韓國觀眾沒有;韓國和其他國家比賽時,他們為其他國家加油,而中國和其他國家比賽時,韓國人為中國加油——因為都是亞洲的。
我只是笑,問他,想知道原因嗎?他一面笑一面忍不住氣憤地抬高了聲音,不想知道!
而後又問我,如果一百年之後,你又活了,你希望自己生在哪個國家?(他的漢語水平很破,我姑且原諒他這么語無倫次的提問)
我笑,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當然是中國。
他反倒覺得很驚訝,為什麽不是美國?美國人很有錢,而且在世界各個地方都受到尊重。
我依舊笑,雖然是個讓我傷心的地方,但我當然還會選擇,中國。沒有什麽可以代替。
你呢?我問他。
當然是韓國了。他依然很驚訝。我當時就想,是不是這小子以為中國人都拜金呢。
我笑,既然把美國說的那么好,為什麽不選擇美國呢。
他低頭說,我喜歡韓國人……的性格,我還喜歡辣白菜。
當時差點忍不住笑出來,我低頭輕輕地笑一笑,點點頭。
其實來大連三年了,我開始喜歡吃清清爽爽的辣白菜了。
於是又閒聊,韓國男子的服兵役,中國的計劃生育,諸如此類。我問他韓國是否如網上所說,很少吃肉;他點頭,肉貴;我笑,那你在中國可得多吃點;他說,對。
佢說是我花了兩個星期,具體時間我也不太記得,總之,蓄謀已久的論文終於寫完了並且寫得不像樣子。
感覺只能用吐血來形容,一切都交付給論文,英語政治皆放在一邊,連博客也無暇顧及,草草寫兩筆,走在路上飄飄然,很恍惚地想著許慎與段玉裁說的話。不過在此期間養成的好習慣讓我欣慰,就是改掉了一開電腦就耽於瀏覽網頁、QQ聊天的毛病,而是開CAJ,開PDF,開WORD,一副好孩子模樣。
我對所有人說,我覺得我的腦子里裝的不是腦漿,而是豆漿。
這是我第一次寫論文,人生中第一篇論文,激動中。終於曉得,論文該這樣寫,而後給李索老師發去郵件。
李老師尊鑒:
老師近來身體可好?學生在大連大黑山避暑山莊避暑,涼快且安靜。盡可能地利用這樣絕佳條件,看了一些書,寫了一篇不像樣的論文。:)
…………
這個暑假里寫了一篇關於轉注的論文,請老師過目。我誠實地說,我動機十分不純——因為聽說曾有一個考研的學生在本科期間發表過一篇專業論文,他的考研成績是320分,但因為那篇論文的緣故,復旦還是破格錄取了他。所以這個暑假花了很長時間折騰出來這么一篇論文,《轉注:一種形借》,本來是想寫歷代各家轉注說比較的,結果在翻閱廣雅書證序的時候突然受到一點啓發,覺得自己有說法,就推翻了開始的計劃,寫了一篇自己對轉注的看法。
寫完以後覺得很不滿意,總覺得自己的理論像是建立在一堆假設和別人的理論上。:(
老師如果不忙的話,請幫學生看一看吧,耽誤老師時間,十分抱歉!我好像總是給您添麻煩……:)
伫候明教!祝
身體健康!
學生 秋石 叩首 08.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