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

我大概是最近才意識到,恰恰是MTCSOL這個專業,讓我更加清醒痛楚地體會到我的伊人目前的窘境。也許如果在中文系,或者我還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為我還生活在中國。然而身在MTCSOL,是誰強迫我睜開眼,看荒謬絕倫的現實,是誰強迫我伸出手,塗滿光怪陸離的油彩,參與這一場無稽的喜劇。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憎恨這個專業,它欺騙我的伊人,它撕破她美麗的衣裳。

我多想告訴世界,這不是真的,這不是我的中國。

本幫

謹記,今後博文絕不在疲憊時寫。忙碌一天,四處遊歷,回來後身體倦怠但精神依舊亢奮,急吼吼要將當日見聞訴諸博客。此時的博文雖然情緒較佳,敘述事件差強人意,但行文倉促,多處未施雕琢,第二天醒來再看,好像看到昨天酒醉後吐的一地狼籍,雖然不至後悔(有時候的確會後悔自己寫得這麼一天世界的爛文,意興闌珊地刪卻),但也會覺得沒意思。不如等心情平復,細細篩去一些浮躁和粘滯,發現有些昨日急於想記錄的並不是如此有必要,完全可以被文字遺忘,或者被自己遺忘,如此就蕩滌掉急於表現的虛榮,剩下來的是值得寫在博客里的。

昨日在一家不錯的本幫菜飯館,席間坐的儕是大佬,X行長,X經理,X主任,X院長,X書記。還有一位女作家,前幾日還在電視上看見伊做的講座,溫文爾雅但又幹練有韌性的一個女性,很有氣質,看不出真實年齡。但因在座都是老同學,伊便顯露真性情,精神亢奮地與我們說學生時代種種,後又說世博種種,一會上海話一會普通話——可能因為經常講課的緣故。說得滿桌都瞪著眼睛聽,大家聽到興頭上,伊又戛然而止,揮揮手,勿講了,勿講了,我得了世博亢奮癥了,而後低頭大口吃魚,吃蟹,很自然,也真的很美好。

我不由笑起來,我歡喜這個性情爽快的女性作家。

不好的事體

今朝遇到的事體大多不好。

上班日在虹儲小區南邊的早點攤發現一隻將死的貓,口邊有一小灘血跡,不遠處有一大灘血跡,還有一塊對於貓來說比較大的肉。旁邊的老阿姨們嘖嘖歎息,殘古萊西,殘古萊西。一聽方知,門口一隻兇悍的狗咬了這隻貓,看到伊的時候伊還在喘粗氣,看血跡似乎是能救活的,但是主人和狗的主人在派出所調解,沒有人有空理睬這隻貓。我也走開,感到難過,我也是兇手之一。

晚上乘三號線回去,看到一個男子倚著扶手,慢慢仰面躺下去,雙膝跪地,很高難度的姿勢,我起先以為他在表演街舞,心裡想,這人……很張揚。但緊接著他的頭叩地一聲,磕在了地板上,我這才反應過來,哦,昏過去了。車廂里響起唔的驚呼聲。緊接著他被同伴喚醒,有些迷惘地看著周圍。旁邊好幾個人讓出座位,讓伊扶額坐下。

後首來,一個老者坐在對面,接下來又下了車,一個黑衣服女子奔過去坐,到了旁邊看看座位又不坐了。空座位的兩邊坐著一個黃衣服少女,和一個沉默的男小偉。兩人看了看空座位,表情微妙,少女更是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走出車廂的老者。我坐在對面,看不真切,但緊接著發生的事體讓我來不及反應。一個黃頭髮阿姨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奔過去一屁股坐在上面,招呼同伴道,快過來。少女和小寧又看了看座位上的阿姨一眼,表情依舊微妙。過了一會小寧下車,阿姨又往那裡挪了一下,伸手拍著剛才坐的座位,招呼同伴,快過來。旁邊的少女低頭看了看放在那個座位上的手,表情微妙。

再後來?再後來我回學校了,去洗澡,發現有人暈堂。

蘇北口音

當我捧著教程,磕磕巴巴地念完一句上海話之後,白貓先生笑得前仰後合,最後抹抹眼淚問我,爲什麽你講上海話會帶蘇北口音。

江淮話與蘇北話降調都多,實在怨不得我,我已經很努力,但也實在是悲催的事體,我忍不住嚎啕大哭,槌桌子。

蘇北口音……

蘇北口音……

北口音……

口音……

音……

鳥語花香

有風,南區政肅路上,丁香花很香很香,本部的香樟味道也靈。

中午睡過了頭,夢見不好的物事,驚醒過來時,是兩點,樓下車鈴響,鳥鳴。

仰面看我頭頂上瘋長的吊蘭,突然想要流淚了。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將野蠻立法,就變成了文明。

搶奪他人土地,是野蠻,但強拆被法律認可,就是文明。

美國某公司欲在某處建一個超市,但一個年逾半百的老太在那裡有個房子,並且不願搬出去,無奈之下,這個公司造了一個凹形的超市,在老太的房子周圍建造了超市,專為這個老太改變了超市格局。大致是這樣,有人曾以此與強拆作為對比。其實還可以這樣設想,某公司動用種種手段,讓老太“正常”死亡,而後房屋和土地收歸國家,公司再向國家夠買這片土地。

如果這還算太明顯的話,各么再舉一個例子,野蠻社會,靠武力搶奪財產視為正當,而在文明社會則為非法,但是這不意味著文明社會不存在搶奪財產的情況,只是它被認可了,被視為合法,甚至沒有人認為其在道義上有任何錯誤。例如,官宦家孩子一出生就有進口奶粉喝,這進口奶粉是由官員的高薪購得,普通百姓沒有如此高薪,小囡只好喝毒奶粉(-_-||)。抹去其中種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其實也就是官宦家孩子剝奪了百姓家小囡的奶粉,但是誰會為此不平呢。

我歆慕高度發達的文明,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我覺得文明和野蠻實在是絕相類似,大概就如五分之三,與十分之六。

週三週三

因有了南區菜場旁邊好吃的包子,週三上午對我而言就少了起床的動力,再加上昨夜晚歸、淋雨,早晨就翹掉了谷sir的英語課。快要上三四節課的辰光才慢吞吞騎到南區,買了心儀已久的菜場包子,在南區門口等鈺姐上完課出來一起去同濟上游泳課。

游泳館門口排著隊,是同濟本校的學生,鈺姐說,我們冒充同濟的吧。我想了想,說,我們還是冒充復旦的吧。

後來進了更衣室,我想,同濟的學生是很方便的,上游泳課可以直接在本校上,不知道我們學校的游泳課是怎樣的。後來我想,哦,好像我本來就是在上“我們學校的”游泳課。

下午一如既往地困倦,但是好像朦朧中回答了兩個問題。Psir問題旨和語境在中國最早誰提出來,我瞎猜的但還是很篤定地大聲喊道,陳望道。沒想到Psir很贊許地點點頭,回頭在黑板上寫下我們老校長的名字。後來又問,還有誰提出了。我其實很想說,王國維。但是我覺得這個笑點太高恐怕沒人聽得懂。

結果Psir說,是王德春。

我脫口而出,垃圾。引得眾人側目。

方言男們

本來只是和清籟聊了半個下午,了還光滑的樓十五樓。吃夜飯辰光清籟打電話問小正太海客復旦某老師的電話,伊拉數月前在遺傳樓做了抽血化驗,貌似是做一個民族鑒定。我去軋一記鬧猛,結果被告知,女性不好做的,也沒有意義。這對極端狹隘激進的大漢民族沙文主義血統論的我來說,無疑是個打擊。

而後小正太在電話里歡樂地說,各么我也來吧。然後小H也歡樂地從浦東趕過來了,四個人都很歡樂地在雞公堡店里聊了一晚上的吳方言——其實是三個人,大多時候我是瞪著眼睛聽,只有徵用到合肥話的時候才會懵懵懂懂做一隻神經已經錯亂不太具備可實驗性的小白鼠。事實證明,我的合肥話目前還不如只在合肥呆過四年的海客。

伊拉是理科生,清籟是哈工大的,海客是中科大的,只有小H是南大日語系的。大家好,請多關照,我的專業是軋鬧猛。

春眠不覺曉

其實每天早晨五點三刻的時候都會自動醒來,譬如今早,聽到外面啁啾的鳥鳴,和淅瀝瀝雨聲,心裡很柔軟,心想,春天真是睡懶覺天,好像老馮同志還給我傳過一個曲譜,叫做,春天不是讀書天。

測一下體溫,又睡過去,這一睡就是睡到八點。期間斷斷續續醒來,心裡充滿罪惡感,但還是義不容辭地陷入睡眠。只是有時候搔一搔腿,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

難道是週末玩得太瘋?其實也沒有怎麼玩,絕大多數時間里是在飽口腹之欲。週六吃到了嘉興的粽子,南翔的小籠——雖然都是速凍的,別過米道靈是靈的來。啊,我愛無主句,我愛通假字!

週日一如既往地有茶會,這回是一個資格很老的師姐給我們泡茶,後來讓我泡上投的碧螺春,我很不幸泡爛了。或曰,好茶不怕爛泡,但這兩茶則上好的碧螺春還是實實在在地被我泡爛了,水溫過低,水線過低,投茶量過多,投茶過快,第二泡投水應是定點注水,我卻讓茶葉在杯里翻滾,導致湯色渾濁,滋味苦澀,總而言之坐在我旁邊的木小孩喝了第一口就皺起滿臉五官,很不給我面子地大聲對我說,你這個爛人,看你泡的都是什麽東西。

天哪這是我第一次用矮杯泡上投的茶。爲什麽上天不賜予我中投高杯或許我還可以華麗麗秀一下練了許久也忘了許久的鳳凰三點頭。

反正昨天喝的多是綠茶,徑山茶,碧螺春,梅花塢的龍井。黑茶有六堡茶。我不愛喝綠茶,不喜那股清氣,但快要喝到茉莉銀豪和鐵觀音的時候,因有事提前退場,可惜。

在南區體育場附近撿到一個很大的葉子,有細長的葉柄,就拿起來撐於頭頂,木小孩說像個河童。我倒是覺得,像我蓋的被子上的青蛙。

空氣很好,濕漉漉,但沒有雨——夜裡是有的,然而可以躺著,朦朦朧朧聽外面的雨聲,實在是比白天下雨適意很多的事情。

尋到伊享受伊

意外地在南區尋到異常好吃的包子——比六教食堂的包子還好吃。若在以前我定會不厭其煩地在博客里描寫尋到伊享受伊的過程,但是在肚子里揣了隻言片語,目前卻並沒有寫的慾望。

我前段時間總是翻看在來處時候寫的博客,每逢遇到美食總大肆在博客里宣揚、讚頌,光伸一樓的稻花香米線,底層的鐵板金針菇肥牛、韓式拌飯,太和商城里小小的壽司店,北區浴池下面的冰粥,流動的棉花糖、梅花糕。我那時熱情謳歌它們,博文里都充溢香味。

如今我已懶得記錄如何尋到伊享受伊。只是心思頗有些邏輯性——我大率是覺得,六教食堂的包子未必是天下最好吃的包子,我癡迷于伊恐怕就是因為我在來處四年未曾吃到過真正的包子,來復旦之後北區食堂的包子當然好了許多,但也味道平平,於是閾值本來就不高的我,遇上六教食堂的包子,自然就膜拜了。各么我想,這裡是南方,要尋找味道好的包子大概不難,果然就輕易地尋到這麼一家比六教食堂包子好吃十倍的包子,吃得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淚流滿面。

可是我居然懶得去寫尋到伊享受伊的過程,儘管那過程真的很美好,美好得一如往日在來處尋找吃食。那時候常常犯愁,不知道該吃什麽,常常在夜飯辰光,和大毳、芒芒背著書包站在圖書館門口,不知何之。

兩處心情,是無法比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