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明白,爲什麽如此多的人對回家有這樣一種期盼,像時令水果一樣的守時、自覺。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力量在推動巨大人潮涌動。
這趟火車并不難坐,和往常一樣,硬臥(雖然沒有買到下鋪),和小胖一起,只是多了一份心事,旅途并不輕鬆。
然而希望一直開下去,不要停。
因為終點給我巨大的不安全感。
在火車上的時候,太陽剛剛下去,廣闊的華北平原地平線吸盡最後一絲餘暉,終於緩緩暗下來,這個時候我分明感覺到只有一個人可以瓦解壓抑我許久許久的惶恐。
他在頂端的頂端,俯瞰我,微笑。我知道他這個時候是關機的,我知道這個事情不該攪擾他,但是但是,還是給他發了短信,因為他是最懂我理想的人。
這個時候,最想念的是Sayuri和蘇小妹,因為她們是最懂我付出的人。
一起走過無比漫長的考驗之路的三個人,一起忍受難以忍受的苦難,一起在雪天里分享一盆熱騰騰的青菜豆腐湯,一起在冷風裡邊走邊抬頭看獵戶座仙後座,一起上考場,對彼此說,好好考。
一起面對無言結局。
忘不了的是火車上的蘇小妹發來的短信,爲什麽上天那么不公平,辜負我們這些有心人。
忘不了的是送走了蘇小妹之後在路上,Sayuri對我說,如果只有一個能考上的話,還是你考上吧,因為我覺得我考不上也就考不上了,你如果考不上我覺得你能瘋了。
聽到這句話時我只是笑,卻把頭別了過去,裝作看馬路右邊的車。我想哭。
我在火車上嘮叨了一路“我政治沒考好不知能否過”,除此之外就是一臉陰霾的沉默,小胖對此很無奈,然而這個時候也只有蘇小妹和Sayuri能夠體會我此時的心情。
然而這個時候,蘇小妹已經在湖南邵陽的家里,Sayuri在火車站靜候開往北京的列車。
蜷縮在冰冷的書房裡(沒有暖氣),一下午面對電腦屏幕看姜亮夫的敦煌學概論,面無表情。
覺得還是我親愛的專業對我最好,永遠對我做出冷靜的微笑,對我適可而止地敞開襟懷——連考試也不會和我翻臉。
我想龜縮在我大連的狗窩里一動也不動,像蟄伏的動物一樣,等到成績出來才開始出沒。
我不是輕易失去希望的人,只是這樣徘徊在生死邊緣,實在是太折磨神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