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講座

講座快要開始的時候復旦燕園劇社的兩位同學拿著本《蛙》預備上場。講座題目是文學與社會生活,我卻突然反應過來,這是《蛙》的新書宣傳會。

果然不出所料,內容處處圍繞《蛙》來講。我去得早,又豁出臉來與人爭執一會,得極佳兩個——嘉賓席後面一排。於是乎我施施然面對著王安憶老師和莫言老師的後腦勺。

我覺得自己正在失去年輕時候的無所顧忌,於是強迫自己站起來提了三個問題。帶著濃重的鼻音。

莫言老師回答了其中兩個,還有一個他大約是忘了。提問的時候餘光看見王安憶老師似乎抬頭瞪了我一眼。我心裡想,幸好我不是中文系的!

看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可以在事關中文的場合大放厥詞而不必擔心事後被跨省追捕。霍霍。

不喜歡找名人要簽名。但是既然我家阿蕨說了,於是乎我勇敢上前,找兩位大牛要了簽名。

B班

見到了最終的唱歌的人。一個土耳其美女,眼睫毛長長,銀灰色瞳孔;還有一個是哈薩克斯坦的男生,相貌帥氣,卻無端讓我想起烤羊肉串~~

兩人居然不是A班,是B班,不知緣何被選來唱歌。不論如何,漢語+英語,交流起來不是那麼困難。但起初我是不滿的。第一次給土耳其美眉打電話她掛掉了,然後給我發來一條短信,我在上課,你是誰。

我頗有些氣惱,我們學英語剛開始總要學個excuse me,怎麼,即便是零基礎學漢語,那麼也該在剛開始就學會“請問”、“對不起”、“謝謝”吧!

不過13年的英語學習也終於顯露弊端——聽說讀寫,聽讀寫都久經考驗,“說”卻幾乎為零。我想說my classmate,結果張口卻出來一個my husband,旁邊小肥羊同學把頭深深埋在胳膊里,很鬱悶地說,是classmate。那邊廂兩個B班生都嘎嘎大笑起來。

囧得無以言表。

發汗未遂之二

昨晚捂被子的方法也未能如願發汗,早晨起來吸吸鼻子,十分失望。

下午做了三件事,去校醫院開轉診單,去圖書館還書借書,去菜場買生薑一枚。路過甲蟲同學所說的tomato甜品店,看了看,沒有買,看見對面有家酸奶屋,邁小短腿興衝衝過去買原味酸奶一盒,凝固型,很經典的味道。想起舊日酸奶,玻璃瓶,黃色牛皮紙封口,雙股白色線繩捆扎瓶口,揭開來有白色圓形卡片防止酸奶溢出。那包裝原始又不衛生,卻是十分地誘人食慾,不過這個時候,我已分不清到底哪是因,哪是果。

以生薑和紅糖熬成薑湯,咕嘟嘟喝下去,喝得從嗓子到賁門都在冒火,卻依然未發汗!我實在是鬱悶了,決定無為而治了!

晚上的講座,提前一小時去,發現為數不多的座位已然被各種書本占滿。十分鬱悶,騎車回去,怒火萬丈。心想下回聽講座要帶上我那個折叠小馬紮,沒有位置就坐在過道上。後來又想,乾脆回去拿了馬紮再回光華樓聽好了!於是沖回宿舍拿起我那個寶貝折叠小馬紮就往回騎,一邊騎一邊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那個折叠小馬紮是小豆留給我的。來處宿舍里伊們坐火車,多是買站票,小豆於北京中轉的時候在站前花十元錢買了這個金屬折叠小馬紮。畢業後她便贈與我,說她留著也沒有用。我尋思到上海後或可洗腳用。而且這個折叠小馬紮確實很方便。卻萬萬沒想到會用來聽講座。

發汗未遂

下午伏案寫文,漸覺臉頰發燙,攔鏡自憐發現面色潮紅,我以為是發燒了,心想這下壞了,得甲流了。讓室友摸了一下,額頭並不熱。仔細想了想,知是感了風寒,汗發不出的緣故。於是抬腿到食堂要了一碗黃豆豬爪湯,吩咐道,湯多一些,肉啊黃豆啊少一些。服務員道,湯喝完了可以添的,你吃點東西然後來添湯,好吧,否則多不划算。我於是感動得熱淚盈眶。

兩大碗熱湯下肚,感覺到手腳發熱,汗在皮下組織里蠢蠢欲出。我守著一個空碗和一堆骨頭於桌前靜坐,等待汗發。過了半晌,感覺熱湯帶來的熱力正在慢慢消退,摸摸額頭,汗還沒有發出來。

於是決定去洗澡,感冒時洗澡其實是很混帳的做法,但是以我的體質扛下來沒有問題,興衝衝去澡堂發汗。洗到周身通紅,又被燒得熱騰騰的暖氣烤得燥熱難安。滿懷希望地摸摸頭,還是沒有發出來。

好吧,好吧。我認輸。晚上睡覺時,蓋兩床被子,此外再加蓋一層毛衣,一層厚棉睡衣,把燒得熱熱的電暖寶塞到被子里,再把軟綿綿的自己塞到被子里,在出氣的地方挖一個小孔。溫柔地狠狠地睡過去。睡出一身汗來。

我仇恨的水果們

昨晚從後門回宿舍,買香蕉兩隻。居然兩塊錢。這樣下去我大概水果也吃不成,要窮死。不過這也無妨,我本來就不愛吃水果。大概眾多水果當中,香蕉最不像水果,所以我比較愛吃。它吃起來像不很涼的冰欺凌。作為一個看起來很正常的女生(只要不看胸),爲什麽我對水果有這樣深的仇恨,自己也不明白。大約是不喜歡它酸?我是極怕酸的,一點點水果的酸都會讓我口舌生津表情扭曲。

又或是我懶,譬如蘋果,我以前是洗一洗就啃的,但後來知道農藥殘留非同小可,便再不碰蘋果,因為懶得削皮——其實不削皮我也懶得吃,因為吃完以後會一手汁水,要洗手,再說蘋果有什麽好吃呢,想到它的時候我的唾液腺也不會條件反射地分泌出愛的唾液;再如葡萄,誒,那可真是天下最麻煩的水果,一小顆,一小顆,吃得滿手汁水不說,還有一堆濕淋淋葡萄們脫下來的衣裳;再如菠蘿,那我是更不敢碰的,其實菠蘿味道我是喜歡的如果不酸的話(比如菠蘿味營養快線、上好佳菠蘿味水果糖),但是總是被蜇舌頭這一點讓我很不爽;再如橘子,對我這樣火氣旺盛的人來說,吃橘子簡直就是做夢;再如荔枝,誒,那可真是好吃的水果,我愛吃我愛吃,唯一不足是太貴我這樣的窮人吃不起;再如芒果,那是極麻煩的,像處女一樣裹緊身上的衣服,難以搞定。

但對西瓜,則是不離不棄,任它難以搬運、操作不便、汁水淋漓,它還是我夏天的主要消遣。兩頰鼓脹,激烈咀嚼,汁水四濺,熱淚盈眶。還是那句老話——躋彼高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嘎嘎。

A班

我以為是因為我討厭與外國人打交道所以才分外厭倦這次任務,後來想起,其實不關他們的事情,是我本來就不愛做這等破事。無非是,教一堆A班學生學唱一首中文歌。這是多么殘酷的事情,A班是零基礎班,MTCSOL的地獄。這是打發不掉的事情,我在復旦,不是在來處。

下午勉強聯繫了傳說中的負責人,一個叫馬龍,一個叫塔貝。我從異性相吸的角度考慮,決定先從馬龍入手,下課的時候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那邊除了中文很爛以外,態度還死洋怪氣。用漢語+英語交流了半天,最後只匆匆說了一句過一會再打過來之後就掛斷。之後也沒打過來。我於是很失望,又想,大約女孩子和女孩子說話,態度會好一些。於是又打給塔貝。電話接通以後發現,塔貝是個男的,而且態度不比馬龍好。

誒!既然都是你不情我不願,那又何苦組織這個歌詠比賽!我都開始有些想念鄭相民了,至少還有工資,有可卡陪伴。

灰色的小白貓

這是第三個冬天,在上海。04年初。04年尾。2009年。

本北高速上的銀杏轟轟烈烈地掉葉子,一夜間就積滿一地明黃,光禿禿的枝椏上只象徵性地掛幾枚。這只能讓我想到奢侈這個詞。昨天一個戴眼鏡瘦高男生緩緩朝西走,我騎車往東,擦過的時候看見他俯身撿起一枚葉片放在鼻下然後邊走邊嗅,表情安靜(還注意到他撿葉片時略帶挑選,撿起近處一片,復又扔掉,又撿起遠處一片,才滿意)。啊,韶光美好。

今早又見一女生,一邊走一邊撿拾銀杏葉子,手裡已有一大把燦燦金黃。我於是想起小時候,總是愛低頭撿東西,積攢大把破爛。撿一大把西瓜蟲,撿一大把梧桐的球果,撿一大把丟棄的冰棒棍,撿一大把春意盎然的枝條,總覺得掌握的是大把大把的寶物,千金不換。曾經有個小小的書包,裏面裝著我自己收集的小玩意,五個酒瓶里附贈的透明彈珠,三個打火機打火裝置,一個被我用手帕做成的和服包裹著的劣質芭比娃娃,幾盒過年時留下的擦炮,一個層用來砸歷史老師的紙團,裏面包裹碎粉筆,外面用膠布纏緊,還有一個瑞瑞送給我的香豆,裝香豆的透明塑料盒子是一個非常小的恐龍形狀……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今天已然忘記,但想來那個奇妙的書包是我莫大的快樂,孕育著我的創造力,我的想像力,我的審美。

再往前騎,看見瘦弱白貓倏忽穿過馬路,行色匆匆,毛色發灰。我由是想到“灰色的小白貓”這個短語,之所以想到這麼變態的問題是想到上午看到公孫龍子的“離堅白”。想來想去,覺得“灰色的小白貓”,即便從語言學的角度上來說,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是吧。

我們看見這隻灰白色小貓,即便很灰,仍舊知道這是一隻白貓,只不過是毛比較臟,染了灰。但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我們知道這隻灰色的貓是一隻白貓呢,僅僅是pre-given的經驗末?這隻灰色的小白貓,跟灰貓還有區別的——區別在於灰貓更灰一些,或云那灰色更純正一些。但是這是決定我們區分灰色的小白貓和灰貓的關鍵所在嗎?如果有一隻不是那麼灰的,灰度恰好與這隻灰色的小白貓一樣的貓,那末又如何區分喃?更關鍵的問題是,想到這裡,我已經忘了區分灰貓和灰色的小白貓這個問題,和我先前提出的“灰色的小白貓”這個短語是否合理,有什麽必然聯繫。

啊,我想起來了,如果能夠證明灰貓和灰色的小白貓的區別,就能證明灰色的小白貓這個短語,是合理的。

誒,我這樣單細胞動物,不適合思考如此抽象問題,到頭來總要把自己繞暈。

下午的人類語言學課,講洪堡特、鮑阿斯、薩丕爾、沃爾夫。這讓我覺得,上了半學期的課,終於說到正題了。

欺軟怕硬

下午學院里研究生會選舉。如果是在來處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無視然後轉過身就忘掉這麼一回事,不去理會“必須到場否則如何如何(點名啊記過啊扣學分啊之類的)”的警告。但是既然是在復旦格么我也不敢太造次。所以只好去了!這是很無聊的事情。所幸沒有浪費如許多時間,看了幾十頁的書,and用研究生會自薦人名單叠了一枚小青蛙,跳來跳去。他們說他們的,我看我的,皆大歡喜。

所以說,我終究是一個,欺軟怕硬的、外強中乾的、色厲內荏的,蟲子。

硬盤容量終有告罄的一日,不幸的是,就是今日。一邊用納米盤下著甲骨文獻集成,一邊急急忙忙地借硬盤轉移文件。關鍵時刻又死機了。大怒,搥桌子。

為節省空間,忍痛刪掉許多當初視若珍寶的資料,真正刪掉的時候,心裡沒有痛感。其實後來知道,資料並非如我當初所想的那樣寶貴。我的資料與別人不同之處,只是稍微全面一些。我很久沒有收集漢服最新照片了,把這個工作交給別人做,也並不放心,因為畢竟審美眼光不同。

瑟縮

我以為訓詁學課從來都是如此沉悶的,不記得誰曾告訴我,其實W老師很喜歡互動的。今天方曉得,原來互動全都放在後半學期。課上告誡自己,不可造次,不可亂說話出醜。於是這次很欣慰,沒有和以往一樣,按捺不住就信口胡說。我在變得成熟末?我也在變得瑟縮。稚拙的戾氣在遠離我。

突然覺得臺上的果子狸長得很像哈利波特。哈。

zooooooooooooo…

去江灣乘快軌,甫一下公交車就聽見叮叮叮的火車道示警聲,知有火車經過,有些驚訝,我以為江灣的火車道已經廢棄不用的,於是擠到前面去等。過一會果然看見一列貨車轟隆隆駛過生銹的縫隙里長了蓬勃的灌木的鐵軌,上面趴著一個驕傲的鐵路工人,而後道路復通。曾於豐子愷的緣緣堂隨筆上看到過,豐老住江灣時,乘火車去上海。誒,原來江灣可是個縣城呀。

去了zooooo……ooooo,真好,看見以前未曾見過的大熊貓、大猩猩、大象,十分盡興。時值深秋,滿園濃重的枯黃色和楓紅色,草地上鋪滿落葉,是與春天不一樣的另一般風情。沒有看見據說會從頭上掠過的小熊貓,頗有些遺憾的,小肥羊說小時候這裡有好多小熊貓,就坐在你對面,長著一張花臉。還說小時候還有只斑鱉住在這裡,後來死了,現在全世界只有三隻。還說小時候這些動物全都在鐵絲籠里,現在都搬到玻璃屋里去了。

回學校,三號線上,我的身邊,有兩個今天去古北考公務員回來的復旦本科生,聽對話內容大概是經院或是管院的而且是上海本地人。兩人噥噥地抱怨,今天公務員考試考得並不理想,工作太不好找,四大拿錢並不多,現在好多企業不講信譽,說是復旦生直接面試,到頭來還是要筆試,讀研么又不想繼續讀本專業。女孩子頗有些怨懟地說,當初擠破了頭要進復旦,進了復旦才發覺還不如上個上海外貿學點技術……其實上大也不錯餓……

男孩子喃喃地表示同意。他們在赤峰路站下了,想必是轉139到復旦;我繼續坐,坐到江灣,轉118,到復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