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線出來了,雖然和我沒有什麽關係,但是教育部憋了許久憋出來的分數線如此之低讓我咋舌。
我看了Million Dollar Baby,喜歡。師生之間醇厚綿長的情感,超越愛情和親情,最愛看到Maggie抬頭看BOSS時候那信賴和單純的笑臉。
和老師一起在一個小店里品嘗檸檬派該是多么愉悅的事情。相視一笑莫逆於心。
最近看過的印象深刻的電影,無非兩部。A Beautiful Mind,還有就是這一部,Million Dollar Baby。我喜歡它們大約都是因為理想吧。
他們收到了郵件,他們接到了電話。
我去蹭課,我去洗澡,我睡覺,我吃龜苓膏,我發呆。
每天神經質地查看郵件和把玩手機已經成為不可控制的強迫習慣。這是多么卑瑣的舉動呵,你有資格么。
我仍然有很食慾,我仍然笑臉待人,我仍然活蹦亂跳,我仍然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擦掉時時溢出眼眶的淚水。
昨天莫名收到包裹單,因為是催領單,所以也未注明來處。困惑了一晚上——最近并沒有以郵政方式訂書。第二天早早地去領了回來,竟然是萌芽的新概念特刊。
我覺得這段時間里這個世界已經抽空了我的感情,甚至是我最豐富的好奇心。所以拿到那片薄薄的包裹的時候我也沒有太多驚奇和激動。
我記得小時候最喜歡兩個詞,包裹、禮物。我在少年博覽里看到一篇外國短文,可愛的小姑娘的郵箱被大雪埋住了,她把鐵鍬插在雪地裡,然後在上面掛了一個籃子。後來她收到了一個包裹,裡面是雛菊的種子。
那時候開始,對包裹和禮物這兩個詞彙抱著甜美的憧憬。總是希望自己收到包裝得齊整漂亮的禮物,或者是包裹。
我坐在郵局翻看著那本特刊,裡面并無我的文章——最近的一篇文章正在政審,不知會不會發,會發也不會現在發。
因為太專注于這本雜志的目錄,過了很久才注意到雜志里夾著東西。一張很大很硬的紙,還沒展開來我已經從紙背面看到了紙上的內容。我簡單地打開確認了一下,又裝了進去,再不愿看第二眼。我又把雜志放回袋子里,夾著它在風里和陽光里回宿舍。回宿舍看段注。
心情并未因為它變壞,因為已經不能再壞了,我覺得我的心情已經爛到極限,這些小東西可有可無。套著臟兮兮的外套,慢吞吞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像一條流浪狗。
入圍獎。這對我來說,是不是和“國際漢語教育碩士”一樣諷刺。
不得不承認,我的文思在退步,不管我如何挽留,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就像潛意識里一直不愿承認的,那個現實。
我常常想,以我文思枯竭,再不能擁有生花妙筆為代價,來換我的古漢語吧。
其實是都失去了,一個都沒有。
突然覺得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我開心的。
非常懶散地看著段注,有時看看窗外,春色像是被處理成真空,沒有水分與活力。
爲什麽,爲什麽明明沒有眼淚,我卻分明在心裡聽見滴水的聲音,像擰不緊的水龍頭,在闃寂的水房裡潑濺一屋子冷淡的迴響。
潛意識里是不愿接受現實的,總是寄希望于奇跡。而後粗暴打斷自己的臆想,抬頭想想幾個月前躲在圖書館地下室陰暗的樓梯道里背書的我,輕輕地對她說,對不起,我沒能拯救你。
另:早晨院長打來電話,借說文。他早上是要給歷史系研究生上訓詁學的,竟忘記帶說文了。彼時我正趴在小桌子上啃段注,挂了電話以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穿衣服梳頭攜說文下樓飛奔。然後暗自很汗,這本五年前買的說文像被狗啃過,包的殼子都稀爛了,上我若干年前畫的蛐蛐呲牙圖,帶觸角的那種,還有我寫的奇醜無比的篆體字。啊,我夾在說文里的書籤是金帝75%純可可巧克力的乾燥劑,上面沾著巧克力的殘渣。誒。——這就是饕餮的書罷。
今年的三月三和去年一樣,沒有見到鋪滿綠地的薺菜花和蒲公英花,春寒料峭。
丁亥年的三月三——疲憊的,奇跡的
戊子年的三月三——三月三過去了
開發區一中的孩子們在勞動公園組織了活動,我說好只參與不組織的,於是穿了很薄的春衫跟著他們坐車到市內去了,但是,但是看他們稚嫩的模樣仍舊忍不住上前糾正。
祓禊、投壺、曲水流觴(沒有曲水,只好擊鼓流觴了),畢竟是孩子,稚嫩得很,面對觀眾十分羞澀,只是揖禮和萬福已經做得非常純熟,女孩子低眉屈膝那一瞬間十分地美好。
我難得穿漢服時有如此閒情逸致,拿著手機四處拍攝,買鴿食喂鴿子,於是有孩子拍下鴿子立於我手腕的景象,可惜漢服穿得十分臃腫。
我想起兩年前一來市內我就愛去中山廣場喂鴿子,跟動物在一起我總是輕易忘卻一切不快,不計較鴿子的利爪划了我一手印記。
車上的時候男生們傳著玩一塊看起來很舊的魔方,我頓時覺得有趣,於是借來玩,愛不釋手,一路上把玩,把男生們搞得很緊張,直叫我別給孫老師看見了,因為孫老師最近嚴查流傳于班級里的若干塊魔方。
這東西實在是好玩,只是我這樣的智商若要拼出來實在是很困難,小安叫來他們班的數學課代表為我講解,於是兩人在車上琢磨了一路。魔方這個東西,嘖嘖,實在是非常好玩的,如果有來世,我想成為一個數學家,彌補此生抽象思維的欠缺,然而又對理性的事物如此迷戀。
是不是理性的東西,不會傷我的心,就像永遠對我微笑的,我摯愛的小學。
另,你們猜我今天下午幹嘛了,下午逛街,我去超市買了一塊魔方。
我甘愿一生清苦,貧病交加,絕不會放棄古漢語。——絕對不會因為任何理由而改變。
不幸的是,很少有人相信這一點。
所以,請不要勸慰我接受對外漢語這個專業,我的朋友,我從來不曾離開過古漢語。
殷師兄對我總是很嚴厲,我是深羨他的,他的生活是我的理想。
苦難是自己的,別人的安慰沒有用的。
責任也一樣,責任是自己的,別人的開脫,不能減輕你的負疚感。
我的傷還沒有好,然而卻必須強迫自己振作了。
我還是會在白天發呆浪費時間,對著電腦屏幕嚎啕大哭。
然而,我卻不能容忍自己這樣墮落了。
自得到消息開始算起,我已經墮落了五十六個小時。
很痛很痛,我以前以為,為了自由我可以不要理想,當我發現自己在得到新加坡招聘漢語教師的信息之後竟然無動于衷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不知不覺爲了理想出賣了自由。
昨天與行吟澤畔長談,他今年如愿考入北大古文獻專業,他考了兩年。他說第二年再考時他也偷偷哭過,哭過好幾次。還說到了孫欽善老先生。
我又一次不可抑止地哭起來,我想到了寄予我厚望的殷老師,我想到了他告訴我進不了複試時那失望的口氣。
我這才知道,苦苦折磨我的,是我的負疚感。負疚感像尖刺狠狠扎在心口,觸目驚心地痛。
所謂樂觀,大概不是在痛的時候還在無所謂地笑,而是隱忍,和坦然吧。
我無法坦然,但是也許可以隱忍。
我現在要做的不是握著一杯酸奶坐在窗邊發呆,看窗外的楊樹和喜鵲,莫名其妙地哭了又哭。
我應該給自己擬定計劃。諸如現在,我也許應該開始看現代漢語和中國文化概論,備戰復旦大學國際漢語教育碩士的複試。——是的,我知道,這太諷刺了,古代漢語小超人,熟背說文敘的古代漢語小超人,等待五年,可以展現才華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面對復旦的語言學教授們從容自若地對答如流,然而擺在面前的的卻是對外漢語的考官。
如果過了這一關,那么進校以後要做的就是用盡一切業餘時間跟緊了中文系漢語史的課程。除了課程以外,師兄給我開了兩本書,段注和一部經。我自作主張,給自己定了左傳。
除此之外,如果上天乞憐,我還有可憐的剩餘時間,我想去蹭文獻學和敦煌學的課。復旦的敦煌學有張涌泉啊……
如果一切順利,就是因禍得福,兩年後我就可以考博,比讀漢語史還要少一年呢。
如果連復旦的國際漢語教育碩士都沒能進……那么最好,我終於有理由再考一年。
打起精神來吧,蛐子,明天開始看胡裕樹的現代漢語,去院長辦公室拿對外漢語的參考書。
院長今天下午打電話來說他有對外漢語的參考書,讓我去拿,而後勸慰我很久。我深羨院長的溫和和從容,無論遇到什麽事總是慣常的笑容和清澈的目光。
我還是會感到疼痛,會在想到殷老師和李索老師還有洪雁老師的厚望的時候哭濕自己的臉,我還是會打不起精神,懨懨地,我還是會為失去了等待五年的理想感到惆悵。樂觀不是裝作滿不在乎,如果真是那樣,我做不到,我想哭的時候不哭會憋死,但是吃飯的時候還是會吃,吃完了抹一抹嘴巴繼續哭。
只是與前面的五十六個小時相比,不同之處在於,我還是爬起來了。
知恥而後勇。沒有達到目標,責任在我自己,所以我理當承擔戰敗的恥辱。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彌補,讓任何對我報過期望的老師,都不會後悔收了我這樣一個學生,都會為有我這樣的學生感到自豪。
兩年不算短,也不算長。
——————我是華麗的分割線——————
話說,今天欺負了一隻貓。
今天風很大,垃圾桶旁邊有個很大的黃色垃圾袋,透明的。以前經常被我恐嚇的大黑白貓把頭伸在裡面,好像在透過塑料袋往外看,似乎是驀然變黃的世界很有意思吧,看起來很轉注。
我說過,今天風很大,風吹得塑料袋嘩嘩作響,貓又把整個頭都伸在裡面——所以我輕易靠近了一向難以靠近的野貓,儘管我的腳步聲很大。
我成功靠近,對準貓的屁股,踹了一腳。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樂不可支,貓像一枚炮彈一樣,竄起來有半人高,嗖的一聲跳到對面去了,回頭驚魂未定地看著我。
我嘎嘎大笑,旁邊一個文靜女生經過,我沒看見她的眼神。
我幾乎睡了一天。我不敢起來,眼淚劃過鬢角,洇濕枕頭。她們都走了,白熾燈沒有關。芒芒走前拿戴手套的手握了握我搭在床沿的手。昨天,從來不逃實習的芒芒知道了我的結果之後竟然從實習公司逃回來看我。
我在床上睜著眼睛發呆,八點半的時候才想起,今天是有王瑩老師的課的,看來也是趕不上了的。我發了很久的呆才把自己弄起來洗漱,九點半的時候是要去院長那裡拿開題報告的。
眼睛腫了,戴上眼鏡做掩飾。然而院長還是很仔細地看著我的眼睛,用清澈的目光看我的眼睛,好像看透了。
對外漢語也是好的,是熱門,院長慢慢地說,反正也是進了復旦了。
我想笑,眼睛卻濕了。我低低的說,我不在乎熱門冷門,我只是想學古漢語,甘愿忍受一生清苦。
我理解,院長點頭。
是的,院長,您當然理解,因為我正是從您這裡,繼承了這個信仰。
院長啰啰嗦嗦地囑咐,這兩年很好混,跟著漢語史聽聽課,研究生旁聽是很容易的。聽兩年課再考博,未嘗不是因禍得福……如果學費有問題的話,就和我說。
院長,院長。
真的是很難忍受的瞬間,我真想嚎啕大哭。
這時候赫老師進來和院長說開會的事情,見到我在旁邊,笑問我,怎么樣?什麽時候複試。
我微笑,我被調劑了。
啊?赫老師的表情很像QQ里那個發呆流鼻涕的小人。
我被調劑到對外漢語專業去了。
那很好啊!赫老師大聲說,對外漢語是好專業啊,只要是進了復旦不就行了!
我不知說什麽好。赫老師於是又有點茫然,轉頭看著院長。院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赫老師,呵呵地笑起來,慣常的疏朗。
早晨的時候和蘇小妹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驀然發現天開始下雪,俱驚異,啊,四月了還下雪呵。
圖書館很冷,我沒有穿毛褲,想乾脆回宿舍看書算了,再想想,不如堅持堅持吧。
而後接到了殷老師的電話。挂了電話以後我蹲在圖書館樓梯口,哭得不成人形。鼻涕糊在了護袖上。
最後一關把我卡死了。
殷老師問我可愿意調劑到國際漢語教育碩士專業去。我搖頭,說,我再考一年。我不要學我不喜歡的專業。殷老師說,也好,那個專業本來沒什麽意思。
然而挂了電話我又改變了主義,因為我想到了洪雁老師和李索老師,我看著他們發來的手機短信,哭得愈發不可自制。
我還想到了噩夢一樣的考研生活。
好,我調劑。
哭了一個中午,終於想開了,專業碩士只用上兩年,如果這兩年里花費三倍汗水,那么或許還可以比原計劃提前一年考博。誰說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反正也進了復旦了,蹭課聽是可以的吧。
只是這兩年,大概要分外艱辛了吧。
(說來說去,其實連調劑還不一定能錄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調劑不成么就再考一年。)
去年九月,在夜色下的上海,車窗外一晃而過是一條街的路牌,翔殷路。四個月後,復旦大學的準考證寄來,郵戳上刻的正是翔殷路。
今天翻看申小龍的《<普通語言學教程>精讀》,枯燥的內容里偶然躍入眼簾有個“翔實”。不知爲什麽眼睛里卻浮現出“殷”的字樣。我猛然反應過來,翔和殷古音也許可通轉或者旁轉(手里沒有資料,只能姑且憑藉自己慘不忍睹的音韻學底子,根據喻三歸匣,和陰陽對轉等入門知識判斷),而且都有豐富之意(殷實、翔實),那么殷和翔,大約是同源字吧。
再者,翔是從羽羊聲,一般來說羊聲字都有大、美、豐盛之意,那么翔也許在許慎解釋為“回飛也”之餘,另有“豐盛”的“隱性義素”(恩師發明的詞,有無出入不記得了……)吧。
格么,復旦的翔殷路,這個地名從何而來呢。大約是寄予了美好的期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