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酒和百利酒

全上海哪里有卖蛋酒的呢?我估计City Shop或者古北的家乐福都应该会有,或者一些我不知道的藏在法租界里的年代久远的小铺子。我好奇心这么旺盛到现在还没死真是奇迹。最后好赖在淘宝上淘到一瓶。肉桂味太重,酒味过浅——本来就是圣诞节喝着玩的传统饮料,不是正儿八经的酒。只是太过甜腻了,擎着杯子像擎着一杯满满的卡路里。

前几天逛龙之梦的时候又逢百利甜酒在做促销,买了一瓶。百利甜酒对于嗜酒的人来说可能简直不算酒。对我则是冲得快要无法接受了。一来是我不好喝酒,对酒精并无感情或依赖;二来是我的身体对酒精并不欢迎,一喝就上头,样子很可怕,别人也不敢再劝。不过我从来喝不醉的——就是不乱说话、不乱性、第二天全都记得。

正好又嫌蛋酒太甜,于是拿蛋酒兑着百利甜酒喝,味道却是意料之外的好。熟悉的奶香下面又有点小小的辛辣,我很快就习惯了酒精的存在。

而且是越来越习惯了。至今还记得两个月前最难过的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有种嗒然若丧家之犬的气质,没精打采地跟着朋友去酒吧。赌气叫了一瓶苹果酒,虽然不喜欢酒味,但好歹是甜的。后来又去吧台叫了一份长岛冰茶,苦得脸都变形——像个第一次喝酒的小孩,狼狈极了。

现在则是蛋酒兑得越来越少,百利加得越来越多。越发可以摆脱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摆脱掉的对奶香的热爱,越发追寻冰块中间游走着的酒精味道。

似乎酒精在血管里游走的时候,才能暂时缓解一下泵到心脏里的一跳一跳的疼痛。

人心可以承载多少痛苦

上周末去了一趟北京。很冷。

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在798附近吃了一顿美味的驴火。好几次邂逅美食都是在异乡,饥肠辘辘的时候下无意中走进某个陌生小巷,吃到诚恳又廉价的美食,对胃和心都是一种熨帖。

见的人多起来,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主动抵抗心里的抑郁。除了身边的狗弟弟,巧克力奶也是抗抑郁的利器。

人心可以承载多少痛苦?

总是不停地面对和解决那些叫人想大哭的问题,解决掉之后也并无多少成就感,只有无力——把自己从苦难之中解决出来,只会想着“如果没有那些遭际多好,我会活得多么多么轻松”,而不是“逆境出人才”之类。救赎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事。

看着身边的人纷纷成了抑郁症、躁郁症、甚至精分患者,有时候我也想一甩手什么都不管就此疯掉。

可是不行,我的理性就是不答应。他说,蛐蛐,你得好好的。来,转过身去,把那些问题都解决掉。管好你的情绪。

我的情绪于是就被理性囚禁在笼子里,疯了。可是没人知道,他被关在笼子里呢,埋在我的心室。谁也不知道。他死了,烂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时间

又开始作了。很饿,但就是不想吃饭。无精打采地做事情,偶然几次,做着做着,就掉下眼泪来。心里的绝望感渐渐满上来,浸润并扼死每个尚有斗志的细胞。

时间。

我曾经很难跳出人类标尺的角度看时间——用陈同学的话说那是“牛顿的时间”。在阴沉天空下的滁州火车站,等车的几小时里陈说了一些关于熵、关于低能量粒子、关于对称性自发破缺,以及关于自组织的一些东西,最后说到掉下来碎裂的玻璃杯。突然明白时间是一个方向。既然是方向,它当然可以改变。其实这种“时间”,已不再是人类使用的标尺时间。

很多突破都是在漫长的瓶颈之后才豁然开朗。好比以前和海客说到的对“自我”的突然认识。这种豁然开朗只需一个轻轻的提示,但绝不是说,之前漫长艰苦毫无进展的探索和努力都是白费,还不如得道高僧一根手指头的点化。无论是人类个体还是整个人类历史,都离不开逡巡、徘徊,和飞跃。

不过有时候我还是想不通牛顿怎么会做出如此大的飞跃。也许是因为我数学不好吧。对数学史也一无所知。以后我有钱了,我就去光华BBS上请个数学家教,每天教我学数学。

不过以后我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学开灰机。任何事情都得在这件事情之后。

时间。

脱离了物理属性的人,就没什么好讨论的了。这种观点有时候令我又安心,又难过。安心的是无论怎样的伤心,其实都和这大千世界的星星、尘埃、火焰一样,是没有心的,只是遵循最简单的规则运行而已;难过的是,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没有赢,最后玉石俱焚,我也没有赢。

解体

等了一年多的ISON没能撑过近日点,解体了。早晨起来一边吃麦片一边看手机推送的新闻,看着NASA官网的措辞从may变成must,心里有点惆怅,我未曾裸眼见过彗星挂在天边,等了一年的ISON也没能像Lovejoy那样置之死地而后生,成就一段传奇——不过尽管如此,她已经是传奇了。

昨晚洗完澡后想起在豆瓣上买的安徒生选集到现在还没看。安徒生的童话我都看过了,但叶君健翻译的我一直没有看。再看一次《夜莺》,才发现那其实是个爱情故事。书上说安徒生把珍妮·林德变成了笔下中国皇帝御花园中一只会唱歌的小鸟,看来是真的。

很傻地,看《海的女儿》居然哭得像个喷泉。别的版本的《海的女儿》看过不少遍了,只觉得小人鱼很矫情,对她的痴心颇有些不耐,也觉得安徒生的很多别的童话都比这篇好。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毕淑敏会看一次哭一次(《常读常新的人鱼公主》)。然而昨晚,已经变成哑巴的小人鱼用深邃的蓝眼睛温柔又悲伤地看着王子的时候,我突然特别特别伤心,这么长时间来无处宣泄的郁闷就委委屈屈地流淌出来。哭完也没觉得多好过,枕巾湿哒哒,觉得自己很小人鱼一样蠢,而王子还是那个完美无缺、无法触摸的王子。

上海冬天夜风凛冽,每晚出门跑步,腿上皮肤干燥,难免被风刮伤,红肿一片。第二天尤疼痛不已。恍惚觉得自己是小人鱼,为变得更好,不惜用利刃雕琢自己,以获得目光,和爱情。

不过小人鱼和ISON一样,都没能抵达终点。

消沉

好像在一片白茫茫水雾中悬浮,无法下沉接触到坚实的地面,也无法露出头来大口呼吸。双眼不能聚焦,因为视野内没有参照,只是白雾,白雾而已。

时间是一个无能的词,好像交给时间就什么都可以了,就好像拿水徒劳冲洗伤口。其实治愈伤口的不是时间,是血小板什么的,是亿万年自然选择的强健肌体,那还是自己。你这个懒人。以为时间可以药死人生白骨吗?不是那样的,不是哪样的,干等着不行。

时间只能让这段人生看起来很漫长,就像被困在这片水雾当中,怎么也走不出去。

科学可以帮助我解决很多问题,但我并不能十分看懂人心。人心太复杂了。

2013年的年初,我给自己定下的计划是,把自己打磨得更硬一些,更粗糙一些,更无情一些。

年底这个计划失败了。

嚎啕

我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块三星Galaxy Gear。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高兴感觉,尽管很快又意识到它根本无法扭转我最近的心情颓势。

三星有购买Note3赢取Gear的活动:线下实体店购买可以参加抽奖;线上官网购买可以写评论,然后官方从评论者中抽一些写得好的赠送。按理说线下购买优惠更多一些,看中奖概率也不低。但我向来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中奖这种事基本上于我无缘。而写东西又差不多是我擅长之事。所以我在官网上购买了Note3,在死线之前写了评论发出去。

更重要的原因是,跟无法由我自己掌控的运气比起来,我更愿意选择能够由我个人努力而达成的愿望——哪怕比求个好运气更难。

我太渴望自己掌握命运了。但深知成事在天,不是所有事都可以像Gear这样手到擒来,而眼睁睁看着心头所爱擦肩而过的时候,能做的,也只是嚎啕而已。

液氮

失去了食欲、性欲。

失去了调节体温的能力。

变得嗜睡,因为睡着了就不用被难过的心事折磨。但睡醒的时候最痛苦。因为睡醒的一瞬间里,最令你痛苦的想法会最先攻进已经遍体鳞伤的心。最糟糕的是这时候你想睡也睡不着了。

心痛从心理的变成了生理的。早晨被心脏的悸动烦恼得看不进去书。

想哭却再也哭不动了。

意外发现查找关于液氮贮存和使用的资料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有效地分散注意力。

来跟我说说液氮吧。

Emotional

有数据说节假日自杀人数会增加。我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因为我现在就在节假日,而且我心情烂透了。

我从十三号线金山江西路站出来,穿着笨重的雨靴慢慢地往前走,寻找可能的公交车站,或是亮着绿灯的出租车。这座城市刚被台风擦伤,满天的阴云,满地的积水和落叶。我沿着空荡荡的马路走了一公里,走到了同样空荡荡的万达广场。远远地我看到万达广场,觉得那里应该会有下客的出租车,就走了过去。江桥的万达广场那么空,完全不是我平时在五角场见到的那个万达广场。我难过极了,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候拼命跋涉,寻找出租车,为什么我明明那么讨厌家庭生活,我自己没能逃出那个绝望的家庭的阴影,还要再卷入一个我根本不会喜欢上的家庭。此刻还要为一顿不得不践行的义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穿着非常不舒服的雨靴徘徊。

我的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我恨死了自己当初的轻率决定,当初为了像傻逼证明自己即使不和他们一样也可以过上他们想要而不得的生活,如今被困在这里,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