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版一印

上午流了許多汗,多半是被S老師嚇出來的。發下來的材料上赫然有我上星期亂寫的東西,看來今天是要說點什麽。兩節課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所幸快要輪我說時下課了,暫且被放過。其實S老師的精讀課上我總是很鬱悶,因為往往是前半節課聽本科生們講那些很抽象很抽象我都聽不懂的理論,總讓我有錯覺自己是在上社會學課、哲學課。然後到了後半節課往往又會引申到白話文運動和漢字簡化,說起這個我就又很鬱悶,我寧願自己是因為前者而鬱悶。

沒有了小馬只好步行。去上課時且不覺有什麽,下課後饑腸轆轆心向食堂時方覺心有餘而力不足。心裡有很猥瑣的想法,誒,多想找個騎車的帥哥搭他便車。後來很羡慕地看著一個女孩子坐在她男友的車後座上,摟著她男友的腰,心裡又產生了更猥瑣的想法,要是有男朋友多好,可以打個電話叫他騎車(或者騎五彩祥雲)來接我。

下午為了加入某一社團的事情耽誤了午覺,回去補覺一不小心就睡到三點。悔恨交加地攤開書時接到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仁兄來電,以萬象七折卡相邀去逛書店,啊啊啊,掙扎幾下,騎雪兒的車欣欣然赴約。逛了萬象博師和古月。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去古月,以前只是在孔網上買過他家的書。這位仁兄推薦之下,買了經子解題。而他買了厚厚一摞書,巍峨地抱在懷裡。回去的時候看見了木頭同學推薦的tomato甜品店,就在龜兔鍋貼旁邊,以前居然沒有注意到。

到舊書店買書總會頻頻打噴嚏,後來想到一個事情。有一次拿著中華的古書疑義舉例五種跟行吟說,這書我想買(我以前買的是世紀文庫的)。行吟看了看,緩緩說,我的書比這個本子好。我大驚,啊,難道還有比中華這本版本更好的?心想,學文獻果然不簡單,中華的都入不了其法眼了。行吟依舊緩緩說,我的是一版一印。

週末

早上起來以後覺得精神很好,很奇妙,欣欣然看了一下手錶,八點三刻!大慟,槌床。

一天里都在寫論文,漢語大字典一頁一頁地翻,翻到天黑以後覺得自己快要吐了,左肩也有隱隱的不適傳來。

有一兩次間隙跑到陽臺上眺望能看見少量天空的西邊,天高雲淡,難得的爽朗天氣。樓下很安靜,偶有遠處東邊幾聲自行車鈴,和三花貓倏忽而過的身影。

有學妹在信裡問我復旦是不是長滿香樟的地方,這個問題頗有十七八歲小女孩的綺麗又帶一些造作的情懷。我想了想,覺得這個季節還是桂花多一些。昨天白天和豬頭騎車經過四教,經過一株桂花樹,樹下落英滿地,是深沉的鵝黃色,暗香撲鼻。啊,豬頭禁不住輕嘆了一聲。這時候我就原諒了他來的時候粗魯地把我趕下車然後騎著我的車在前面瘋跑讓我在後面窮追。

晚上吃的小籠。好吃的小籠。好吃好吃。舌頭被燙出大泡一個。

明天去北區書市淘書。

週六

昨天說,今天要做什麽來的。寫論文、看書、打檯球、吃麻辣燙。結果是論文寫了書沒有看,麻辣燙吃了檯球沒打。但還是很開心的。

看了《本能》,真是很好看的片子——我很久沒看電影了。曾有人和我提起,說到最後莎朗斯通拿起冰錐復又放下,這讓我覺得震撼。無意中搜到這部片子的名字,今天又終於搜到可以看的地址。看到五分之一覺得男主角的扮演者很眼熟。想來想去想到了特務親家,搜索了一下,果然!邁克爾·道格拉斯。就是特務親家裏面那個很可愛的老頭子。真狗血,特務親家是多么耍寶多么商業的一部喜劇片啊——當然我也很喜歡(我的電影審美趣味很低下的諸君請不要在意)——只是覺得風格差距太大了些。更狗血的是後來發現邁克爾·道格拉斯居然還是《飛越瘋人院》的製片人。最狗血的是,他居然於2000年娶了凱瑟琳澤塔瓊斯……

最喜歡的鏡頭其實是貝絲·戛納站在尼克身後尼克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她。

莎朗斯通真是美麗的女人,有灰色的眼睛。我好像偏愛有灰色瞳仁的女人,比如珍妮弗康納利。

以極慢的速度看完漢語方言學,以極快的速度看完兩篇長篇。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沿著當初的路一直走下去——我是指文學——我是不是進度可以稍快一些。當然也無暇多想這讓人傷心的事情,是我自己弄丟的文學,現正以極不雅的姿勢躬身拾取掉在地上的碎片。

好罷,不說這等傷心事情。上午的近代漢語課,講王梵志詩(我喜歡他那句“形段不如羊”,太有喜感了,忍不住在底下呱呱地偷笑)。當然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拖堂了,雖然事先有所準備買了一管糖果,最後還是餓得嗷嗷待哺,摸摸肚肚,在心裡嗚呼悲鳴,先生,學生快要餓成殍了呀。

更讓人犯愁的是雙周週五十一點半有MTCSOL的課,怕定是要來不及了的——連午飯都沒得吃。

今天是週五。週五是個很好的名字,因為週五有陽光燦爛的明天。明天可以,曬被子、寫論文、看書,還可以,打一個小時的檯球、到華燈初上的時候蹬車去松花江路吃一碗溫暖的麻辣燙。其實我還想去同濟游泳——最近一次下水是去年八月的事情,但是但是,還是算了吧,沒時間去的。

是藥三分毒

花一上午的時間做了一篇無謂的作業。中午吃得飽飽,睡得黑甜。

下午去校醫院,皮膚科里一個長得很像馬雲的醫生詳細問了情況之後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顯然對治好我臉上的小猴猴自信滿滿。他緩緩從抽屜里掏出一個小藥瓶,我表示擔憂,會痛嗎?他猶豫了一下,你不是用激光做過的嗎,那個你都做過……我立刻明白幾分,哇哇大叫,不要痛的,不要痛的。

他有些悵惘,問道,那還要不要治了?我帶著哭腔說,你不會要用激光吧。不是,就這個藥,我自己配的。醫生又晃晃手裡的藥瓶,痛是有點痛的!

好罷!我這麼一說,他便動手在我臉上敷藥,果然是很痛,而且藥水刺鼻——無異於針紮入鼻孔,我只得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大功告成,又告我,四點半再來敷一次。

似乎確實是很見效的,四點半再去的時候醫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唔,你看,裂開了。又上藥,我有所準備,拿紙巾蒙住口鼻,結果又被藥水熏了眼睛。

藥性確實猛烈,到了晚上小猴猴變成白色,周圍有深色結痂。副作用是鼻粘膜和咽喉黏膜被藥水刺激,十分不適。但很驚奇,呵,如果真能夠在校醫院治好,實在是太神奇了。我都做好了讓校醫院開證明然後自己去華山醫院看的打算了。在來處呆了四年,一向以為校醫院的作用無非是給人開撲爾敏和維生素。

明天早晨要再去一次。十分期待。

另,昨晚被蚊子在眉心吸了一個包。早上起來攬鏡自憐,發現那個紅點還很嫵媚。就如若干年前的一個晚上我把康熙字典和古代漢語詞典往上鋪搬,冷不防康熙字典上的古代漢語詞典滑下來,正砸中兩隻眼睛中間的骨頭,砸得眼冒金星,第二天暈乎乎地照鏡子,發現,誒,砸出來的傷痕正在眉心偏下一點,還蠻好看的!

白花花的流水帳

車胎爆了。推車去北區換胎,我的小馬后蹄被換成坦克履帶一樣彪悍的輪胎,轟隆隆,聲勢浩大。修車師傅是安慶人,笑眯眯,隨便拈一把鑰匙,就開了我的前後兩把鎖。瞠目結舌,我的小馬沒有被偷,真是好命。

下午的人類語言學課,上到四點,方言學課是定不能去上了。下課後進電梯看見果子狸,笑道,你也沒去方言學課。他答,還是思想史好玩一些。過了一會又說,G老今天發飆了。而後與我詳細描繪當時情狀,聽得我毛骨悚然。

晚上在課上看北區買來的老收穫長篇專號,收了安妮寶貝的蓮花。看得我很累,安妮太容易讓人審美疲勞。

其餘無它。昨天被人建議,不要總在博客里記錄白花花的流水帳,應當記錄一點有深度的。我心想,格么明天就記錄一些,“有深度”的罷。結果今天提筆就寫,車胎爆了……

夏桑菊

從天而降的大辭海幾乎要將我砸暈了,似乎是終於獲得復旦勉強的一個點頭一樣讓我開心。而事實上我知道自己還是欲求不滿,我想要的是中文系的。

野心。嫉妒。虛榮。自卑。剛愎。諸如此類,大體可以診斷我目前的神經質和過敏。自以為自己的心態足夠的好,但昨天喝夏桑菊的時候猛然轉醒,那個教會我在乾燥的秋日喝夏桑菊的人,才是這天底下最巨大的草履蟲。我說不上是羡慕他還是憐憫他,但我還是很樂於沉迷在自己目前這樣的狀態——像皴裂的手背和燥熱的手心。而自己則不緊不慢地在手上搽護手霜,每天下午喝點夏桑菊。因為我以為,不會感知痛苦的人大率也享受不到多少快樂。體熱如我,才知道夏桑菊的好——夏桑菊有清妙的名字,和甜膩的口感。

one of those days

打掃衛生是會上癮的,大約我本質里是愛打掃衛生的,只是一直沒遇到我喜歡的房間罷。打掃到興起把窗戶也擦了,心裡想,老大一定不相信我會擦窗戶。我每次打掃衛生都會想起親愛的老大,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上午的精讀課,又說到白話改革,中有一句話:“白話不是口語化,是歐化。”如當頭一棒,又讓我幾乎要飆淚了。更讓我想要飆淚的是,坐在我後面的兩個本科生說起語言學上均質異質的問題流暢無比然後又隱身到語言哲學等等,讓我好生羡慕,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學文學的。

話說,我突然覺得S老師很有涵養……聽他們說了那麼多,也沒發話……

上午豬頭不斷發短信騷擾,讓我翻譯“one of those days”。幾天前他就讓我翻譯了,我覺得這實在沒什麽好說的,應付道,“這段時間里,某一天……”。他強調,要翻譯得,詩意一點,浪漫一點!我只好又回,“這段詩意的浪漫的時間里,某一天……”。結果自然是被他一頓鬼罵——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我不正經嗎?好罷,好罷。昨天又想了幾個,今天上午上課的時候他發來一條短信,“作為一個漢語國際教育碩士,我對你的翻譯很不滿意。”我笑眯眯地回,“作為一個學語言的學生,我得告訴你,你這話有語法錯誤。”

又想辦法找詞句。生造出來一句非常噁心的“三歲旖旎,一日傾心”。過了一會,他回一個,爲什麽是“三歲”?

我興衝衝地回短信罵道,你白癡啊你是不是復旦中文系的。

晚上有是S老師的課,文化語言學方法論。其實很不想去,但還是去了。結果是很後悔,右手被車鎖狠狠地咬了一口,血肉模糊。而課上也沒講什麽,S老師不知是因為太晚的緣故還是因為面對的是研究生的緣故,總之是很沒有激情的,講的無非是上午講課的內容、他的書里的內容、還有文化語言學課上的內容。而我一堂課都在對著右手的傷口自憐。

補記

杜文獻那裡又傳來一些照片,詳情見我相冊。內有越南美眉穿漢服的照片,日本美眉長井由花也充分表現出對漢服的興趣,強烈要求試穿,並且和我學“三龍護鼎”,可惜沒有拍下來。

昨天長井由花的舉動讓我驚訝且慚愧,晚會結束後教室里鬧哄哄的,同學們都在合影,或者收拾東西走人。長井由花一個人蹲下來拿紙片收拾著滿地的瓜子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