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之怒也

秦王怫然怒,謂唐雎曰:“公亦嘗聞天子之怒乎?”唐雎對曰:“臣未嘗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唐雎曰:“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耳。”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倉鷹擊於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挺劍而起。

韓國孩子們

今天是幾近崩潰的一天,教了五個形態各異水平參差不齊的小孩。

相民家新來的學生,叫林鐘大(這名字真難聽啊)。不過性格十分地好,主動與我打招呼,上來就是一句,吃過了嗎?

正值十點鐘,我到底是說吃了好,還是說沒吃好。

林鐘大比我大兩歲,但因為服兵役,今年才上大三。在高句麗大學讀中文系。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寫錯了單詞也是會笑得燦爛。認識了李強輝和林鐘大之後我這才知道,原來像鄭相民那樣的怪脾氣,只是個人性格,不是民族性格啊。

還有個地包天的男孩子,長得帥氣,漢語說得十分得好,發音聽不出來是外國人,還帶一些大連味,相貌也不像韓國人。不像相民和秀蓮,走到哪一眼就讓人看出來。

下午到李強輝那裡上課,和相民秀蓮還有地包天說到李強輝這個小孩時,皆是一臉不屑,地包天說他很笨,相民說他是神經病。

李強輝的漢語確實不好,興趣也很奇怪,喜歡看經濟類新聞。

到李強輝家里時我快要累死了,又困又口渴——上午給他們念了一小時的聽力。我對墻輝說,麻煩給我倒杯水吧,我快渴死了。墻輝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哦了一聲,轉身給我倒了一杯冰的大麥茶。

上課期間對他說起相民家三個孩子明天要參加HSK考試的事情,他笑了笑,說,代我告訴那個地包天,嗯……算了,你告訴他們,我祝他們……考得好。

晚上又去給他們上課,說起這句話,皆有些驚訝。地包天笑問我,你有沒有告訴他我說他笨?

我笑,搖搖頭。

韓阿姨又送我護膚品若干。

大四學姐

枯燥的考研生活,最愉快的總是週五上午。

老師和學姐們,總是慣著我的孩子氣。想一想,嘰嘰喳喳,調笑或是打鬧,總覺得不像是在上研究生課。

說起上周給大一孩子的講話,我赧顏,是我做過的最糟糕的講話,那時因為中午奔波于實習學校,沒有吃飯也沒有睡覺,上臺前又忘了拿提綱,所以講得細碎。

李索老師笑,說得不錯的,只是見你說一會,想一會,說一會,又想一會……

我大怖,捧著臉道,啊啊啊,老師別說了,太丟人了……

沒什麽沒什麽,還有幾個學生要你的聯繫方式。見我一臉驚悚,李索老師又立刻說,我沒給他們。

我就覺得奇怪,爲什麽兩個研究生的他們不問,就要問那個大四學姐的呢。李索老師說。

我心裡一驚,啊,我是“大四學姐”么?

晚上和三公子和她姑娘說起這事,她姑娘哀嘆,啊,可憐的孩子們,大學生活要毀在你手裡了。

又想到一回事,文科樓四樓宣傳欄里的傻乎乎社團學生會活動照片終於換下,換成了群芳譜,也就是去年考上碩士的學生。我覺得,這樣至少讓我覺得我不是在幼兒園里上大學。

不過今天路過那裡時,聽見兩個新生在“群芳譜”前議論。

“哎哎,看這個看這個,長得稍微好點。”

“唉,咱們學院完了,沒有好看的。”

我聽完這段對話之後也覺得,咱們學院完了。

又想到一回事,人文學院的學院之星的宣傳欄終於被撤下了——在此之前,因為年歲漸久,“之星”們的照片已經脫落得所剩無幾,而我的傻照片還頑強挺立,這讓我一度竊喜——怎么就貼得那么牢喃,沒有其他想法。

風景

這兩天大約是近望月,晚上皓月長雲,黃澄澄的月亮和眉眼疏淡的雲。晚上從圖書館出來,人群熙攘,間隙里回頭望一望,那么大一輪月亮。

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暴飲暴食。

然而連吃的也找不著。

小孩子綦和名偵探蛐蛐

給李強輝上課時收到匿名短信一則,語句不通的,云,因為中肯地對某人的文章進行評論而遭到人的不高興 這種人算是什麽啊?——因為語句不通,做了小改動。

不解,也沒有回,我很少去回沒頭沒腦的短信。遇到詐騙的短信,我一般會回一個,戇婢養的,再發就去死。

而後這個陌生號碼又發來,我ruung-ruum-qhwan,我是打擊學術盜版的民間人士,千萬不要讓章炳麟、黃侃氣得從墳墓里跳出來詐尸。——章炳麟的麟寫錯了。

那段字母分明是古音擬音——上古音或是中古音,而短信里又出現章黃,自然不可能是發錯了,或者是惡意的騙錢短信。

醉心于古音擬音,一定是網上語言學圈子里的,又請我的師祖出面將我一頓罵,這人了得。

於是回撥過去,問是哪位。那邊一句匆匆的粵語,你系邊個啊?而後掛斷。

過了一會又來一則短信,你系邊個啊,我唔知呢啊!暈。

我回頭把前面的短信看了看,豁然開朗,ruung-ruum-qhwan,那不就是凌嵐軒么。於是在冷冷的空氣中笑起來,回道,你是子綦。

爾後又有短信來,呢個人煩唔煩啊,我話畀呢知你系唔系紊錯人啦,搞乜野呵,我而系家作野。

我看不懂粵語,然而這則短信是隔了很久才發過來的,於是我心裡愈發有數。

首先,能夠在短信里報出章黃二人名者,少,應當是語言學圈子里的。我的老師和師兄自然沒有時間也無這等童心玩這個遊戲。其次,如果我認錯人了,你打電話來,定要解釋清楚,為何說了一句就匆匆掛斷呢?答案只有一個,粵語說得并不好,怕說多了露餡。再者,如果是不耐煩,那么又何必發兩條來提醒我認錯人了呢。還有,第三條很長的短信隔了很久發來,知道爲什麽嗎?因為你粵語不好,花了很多時間組織。

有這等時間這等童心以及醉心于粵語的,自然你小琪琪了。即便是沒有那個ruung-ruum-qhwan,也知道是你了,小孩。

想必他很有挫敗感,用普通話回,請用江淮官話給我通話,本人不慣於用胡語。

彼時我在車站,在薄涼的夜色里輕輕地笑起來,撥通小孩的電話。即便是如此喜歡粵語,這個河南小孩還是一口河南口音的。

原來是論文的事情,他頗有些憤怒,認為我太不謙虛,無視淡淡的評價。

真是冤枉。

無論如何,將近兩個月莫名其妙的冷戰莫名結束,倒也是極好的。小孩子綦。

唱歌的生日蠟燭

早晨出去吃早飯時,聽見宿舍樓下草地上微弱的生日歌。

粉紅色的生日蠟燭躺在濕漉漉的草地里——昨夜雨疏風驟——生日蛋糕盒躺在垃圾桶里。

可以想象昨夜場景,一場歡騰的派隊,蛋糕,生日面,歡唱的蠟燭。

而後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生日蠟燭和蛋糕盒被丟棄在垃圾桶,蠟燭還在不知疲倦地唱,身上披滿深夜的露水。

它孤零零在垃圾桶邊睜眼到天明,用殷紅的嗓子歌唱沒心沒肺的生日快樂,直到聲音越來越微弱。

這是我每次在路邊聽見生日蠟燭唱歌的聲音,就要走過去取出電池的原因。

http://hi.baidu.com/shenzhaichine/blog/item/bbf4b1028fe88e0b4bfb5134.html

最快樂的週五

上午的課很有意思,李索老師粗略地整理了伯希和2514號小雅鹿鳴給我們看——敦煌寫卷應當這樣整理,異文應當這樣羅列。而後五臺電腦又同時運轉,到處拷文件。下周將8G的四庫拷下來,一想到這個,就很興奮。

於是開始分工,擬在這個學期里整理完詩經,於是我們幾個開始分工。李索老師看向我,我笑,我還是整理孝經吧。

於是李索老師點點頭,你還是整理孝經吧。

而後云運學姐問,是不是敦煌詩經都在這裡了?

當然不是,如果還有,咱們還要上北京去看呢。李索老師說。

我悲傷地說,你們去吧,再見。

給研究生上課的時間是上午八點到九點半,但通常是從八點半上到十一點半,一個上午在不知不覺中就倏忽過去,不知世外是幾時。

中午嗷嗷地跑到實習學校蓋章,而後又嗷嗷地跑回學校給大一新生開會。李索老師讓我給大一新生講一講,大學四年應該怎么過。

不幸的是,準備的好好的,到臺上居然忘了好多,委實不是我風格啊……

附,整理詩經,老師說,看朱熹詩集傳,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陳奐詩毛氏傳疏。

伏案

Sayuri和蘇小妹皆習慣於趴在圖書館的桌子上午睡,并非那樣舒服,只是長久占據那塊地方,方不會被圖書館的老師將占座用的書盡數收去。

我自然喜歡高質量的睡眠,但是昨天一不小心睡到三點半,浪費了一個下午大好時光,大慟,坐在床上拿頭撞墻。既而決定,考研之前再不會躺在床上午睡,和Sayuri蘇小妹一起趴桌子。

本來是無論如何也不習慣的,只是前一段時間在二中實習,早去晚歸,自然沒辦法讓我蓋著我那床薄被心情愉快地四仰八叉,所以不得不改變習慣,趴在桌子上小憩;而後國慶七天,在津橋商學院上政治國慶班,依舊是早去晚歸,且課堂知識量太大,負擔很重,午睡質量變得尤其重要,七天下來,竟然可以頭一枕在胳膊上就能進入睡眠。雖然起來後全身骨頭酸疼,但腦子畢竟是清楚多了。

今天中午在圖書館午睡,和Sayuri蘇小妹吃了幾顆葡萄之後,皆昏昏然睡去,而後兩個高跟鞋女子篤篤走來,聲勢浩大地繞圖書館地下室走了一圈,又轟轟烈烈地拉開凳子。當時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趴在桌子上午睡,被吵醒後皆憤怒又迷惘。我勉強抬起頭朝她們的背影投去憤怒的一瞥並且詛咒她們一輩子嫁不出去之後又倒頭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響起,是開發區一中的孩子,我勉強應付了幾句,又昏睡。

又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又響,我憤怒地抓起手機,來顯上顯示的是,院長。

此時大腦不甚清醒,混亂地想著,嗯?是室長么?不對不對……那是殷老師?也不對……哦,是李索老師啊。

於是清醒了大半,哆哆嗦嗦地接了電話,李索老師慣常的溫和口氣,秋石啊,在哪呢?

哦,在圖書館呢。

是嗎。李索老師很開心,我以為你在睡覺呢!

啊……我很不好意思地擦擦口水,說,我在圖書館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