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羊肉串童鞋被外經錄取,光榮地成為了一名被祖國派駐非洲蓋樓的民工。由此想起去年五月,在北京回大連的火車上,遇到的一位駐非洲的民工。
因為看錯了時間,誤了當天火車,改簽第二天同車次的火車,可惜沒有了臥鋪鋪位,只能站著。我這種吃不了苦的人委實不願從北京站到大連,於是花五十塊錢在餐廳買得座位一個。餐廳熙熙攘攘,都是受不了罪花錢買得座位的人。我這個餐桌周圍可以坐四個人,我對面已經坐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像是出差的,很安逸地吃著東西、發著短信,看起來很閒適也很闊綽。
過了不久我身邊來了一個個子高高,黑瘦的中年男人,神情看起來很恍惚,在位子上坐下又站起,來回幾趟,終於返身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護照,翻了翻,又掏出一大把皺巴巴揉成一團的外幣、人民幣。這時我有些驚愕和懼怕,心裡想他會不會是小偷。我對面的男人分明也心懷同樣的疑問,帶著和我同樣的表情看他堆在桌上的這一堆物件。
過了一會他居然開口問我對面的男人借手機打電話。他一開口,我聽出是大連三市的口音。對面的男人顯然是十分猶豫的,如果是我我也不知如何辦才好了。男人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將手裡的一款看起來很高級的手機遞給了他。他一拿到手機,站起身就到餐廳外面去打了。我對面的這個男人更加擔心,似乎都有些後悔了,他有些坐臥不安,不斷回頭尋找。
但這個黑瘦男人很快回來,把手機還給了對面的男人,並且心不在焉地甩出十塊錢人民幣。對面的男人很顯然是鬆了一口氣,並沒有要那十塊錢。兩人開始聊了起來。
打通了?
沒打通。
那再打?對面男人又掏手機。
不用了,黑瘦男人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我打給我老婆,讓她來接我,但是沒人接。
兩人陷入沉默。我的手機沒有電了,也向對面男人借了手機發短信。這間隙里對面男人又主動與黑瘦男人攀談,你是哪裡的。
黑瘦男人答道,瓦房店的,剛從贊比亞回來,在贊比亞做工。
我也來了興趣,問他,苦不苦,吃什麼樣的伙食。
黑瘦男人很老實,一一回答,很苦,伙食有中國廚師,工資寄回家,已經三年沒有回國。
又問,安全嗎,可以出去玩嗎,諸如此類我這等小孩才有可能問出的幼稚問題。答案我已然忘記,只記得他謙卑誠懇的臉孔里帶著些許自豪:“飛機上面的報紙,這麼厚一沓,隨便翻。”
可惜後來我就睡著了,趴在桌上睡得很痛苦。迷迷糊糊中瓦房店到了,他向對面男人告別,然後似乎是要向我告別,然而我向來不願與人道別,總是設法躲避之後不可能再見的道別,所以裝作睡得很沉。
他下車後我就爬起來了,看到他在車下,扭著頭在人群裡焦急地尋找他來接站的家人。我突然想跟他打個招呼,可惜他一心一意尋找他的家人,沒有朝他坐過的車廂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