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罩著相機的黑布下面鑽出來的時候,我的頭濕漉漉的像是在花灑下面站過。從上海到廈門,從上海到西安,算是誇父追日了吧。
6月5日晚上飛機飛往西安,楊先生也是5日晚飛往巴黎的飛機。於是在機場揮手告別。睡到西安……哦不,飛到西安,是夜裡十一點多。匆忙趕到同伴訂下的賓館,就在機場旁邊,六個人擠在一個套房。這時候就充分體現出戶外裝備的好處,防潮墊睡袋帳篷一應俱全,地上一鋪便可安眠。
早晨四點就醒了。天黑黢黢的,看不清有沒有雲。昨夜崇明的老師學生睡下後,我和rcy還有lu下樓又看了一下天氣,指星筆打在空中,有低矮雲層,本應在天頂的月亮卻尋覓不得。大家都惴惴,不知天亮後如何。
從賓館往機場趕。崇明的T老師眉頭緊鎖,半晌問道,太陽升起時高度角是多少?所有人全部傻眼。
地點是他們昨天比我來得早的同伴選定的,絕佳的觀測點。就在機場大門外,“西安”二字下面,一個尚未啟用的停車場,正對著東面,視野遼闊,地平線低於觀測要求。
更重要的是,後面就是機場,過一個小小的過道即可進入明亮的候機大廳,有衛生間,有飲水池,有必勝客,最實用的是用充電器,可以為我們的相機還有電跟續航。正是,進可欺身看凌日,退可去必勝客吃披薩。看,這就是城市文明不發達管理不完善唯一的好處,我們盡可以在這片沒有人管的地帶擺弄長槍短跑,對著遠處瞭望塔做校準,擱在上海恐怕早被人盤問一千次了。
可惜雲層一直很厚,太陽遲遲未現,從五點,到六點,我們眼睜睜看著低空云來回蠕動,錯過了凌始內外切的時間。崇明T老師帶著兩個學生,壓力很大,魂不守舍地打開Stellarium查看即時天象,又發驚人之語,“噫!怎麼金星也在太陽這裡!”擺弄器材的其他人都回過頭去默默看他。
去必胜客买了早餐,几个人味同嚼蜡地吃完,八點鐘的时候低空云散去,太陽終於出現。各自對準太陽拍攝。lu同學的日珥鏡很不錯,我们在他的日珥镜中看见了咸鸭蛋黄颜色的太阳和边缘瑰丽无比的大朵日珥。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得多,無非是十五分鐘摁一次快門,等待淩終。我沒有電跟,所以基本上是好不容易調好位置和焦距拍完一張之後,下一個十五分鐘就到了。除了太陽毒辣,其餘都可忍受。事後我打電話給芒芒,我說我終於明白你爲什麽那麼黑了。她默然良久,說,媽的。
淩始已經錯過,淩終內外切再不可錯過。快淩終的時候飄來一朵雲,嚇得我們呼吸都停止了,差點以為凌終也要廢掉。所幸那朵雲無心淹留,又飄飄然走了。
我用同伴的黑色外套罩住相機,在一片黑暗中操作,只有頭頂相機液晶屏上的小太陽有一縷微光。這種悶熱難耐的感覺真是令人自豪。很快我的頭就汗濕一片,像在花灑下面站過。相機也開始閃起高溫報警。我心裡想,我還沒報警你報什麽警,受著吧。
凌終外切之後又拍幾張太陽全景圖結束,從一片黑暗中鑽出來,兩條腿全部麻痹,頭上濕漉漉的,在太陽底下冒著蒸騰的汽。崇明中學的孩子支持不住中暑了,直接沖回機場坐在行李車上發呆。我掏出清涼油抹在他太陽穴和人中,又喂他吃了解毒片。他訥訥道,謝謝。
之後就一身輕鬆,崇明的老師孩子留在必勝客里歇息,我和rcy還有lu去了他們昨天去過據說很不錯的館子吃臊子面擀面皮和肉夾饃。
雖然凌始沒有看見,但總算是圓了一個世紀的夢想。
在舒服的軟臥車廂睡了八個多鐘頭。早晨回到上海,出租車經過長壽路的時候窗外傳來依稀的梔子花香。回到家裡空無一人,狗弟弟尚在寵物店,楊先生已去往巴黎。我放下行李,吸吸鼻涕,甩手去門口剛開的麵館吃了很嗲的大排面,雙份澆頭。吃得大汗淋漓,一如在昨天的烈日下。麵館里音響放著《夢醒時分》,我忍不住跟著哼起來。
确定没拍错么,金星成了黑子,太阳成了土星。。。
沒看懂,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