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梦见狗弟,它走后我第二次梦见它。我梦见它没有死,我有一次机会把它从胰腺炎的猛烈炮火攻击中救下来。我小心翼翼,岂料它看见我兴奋狂奔,一如小时候,精力充沛不知疲倦。我揪心起来,怕病重的它心脏受不了。我喊它,狗弟,狗弟!果然它一头栽倒,像失速货车,头抢地,身体翻过去,仰面倒下。我冲上去为它做CPR,牢记一分钟130次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做得飞快,狗弟的身体很快就硬了。
我醒来后眼泪流个不停,掉进头发里,湿冷一片。我一般不叫狗弟“狗弟”,狗弟是第三人称,我和别人提起它时用的名字,我对它直呼往往是“弟弟”。梦里我叫它“狗弟”,大约是因为梦外我对别人提起的比我叫它的多了。我想起它死去那天,我对医生说请让我和它呆一会。医生们都走了之后我对着它冰冷的身体喊,弟弟,弟弟。不是我相信它能听见,而是我没机会再这么叫它了。我性格乖戾,唯独叫“弟弟”的时候,全身心都是温柔的。那是我唯一愿意付出全部温柔的词。
我一个人的时候常想起狗弟,想着想着眼泪就糊一脸。我兀自对着虚空叫,弟弟,弟弟。生怕时间太久,这联系就像风中的蛛丝慢慢被扯断。和它的联系如果需要思念和回忆的痛苦来维系,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