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四十五塊錢入手一個小烤箱之後,也就是若干天前,我二十多年來一直恒定不變的倒金字塔飲食結構(大口吃肉大碗喝奶蔬菜基本沒有以及水果是什麽)開始動搖。每天用烤箱烤各種肉食的時候,難免要鋪一些蔬菜在底下。那些拌上了橄欖油和黑胡椒的蔬菜又被烤得滋滋響的肉汁澆淋,味道豐美無可名狀。
滬上雞肉悄然上市,帶著與禽流感搏殺的疲態,價格低到令人戰慄。黑腳的雞,只要十二塊一斤!它們被洗得白白的碼在白盆里,瘦骨嶙峋的脯子訴說著廉價的心酸。老闆娘一邊為我收拾一遍問我要不要開膛。我想了想覺得今天是要吃烤雞的,要往裏面塞點水果之類的東西,所以還是自己開膛的好。
但是我忘了沒有開膛的雞,內臟也是沒收拾的。等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正拿著剪刀戳雞屁股,準備順著它的肚子剪開。它的肚子被如願打開之後我覺得自己的臉扭曲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怪異形狀。我心裡想的是不知道現在把雞送回去讓老闆娘收拾來不來得及。
擺在我面前的是一整套鮮活的禽類解剖教程。我看見了雞心雞胗雞肝雞腸,我平素里熱愛的雞雜此時全都面目可憎,透著隱隱尸臭。我花了很久才把雞胗揪出來,因為連著食道。然後是雞肝和雞心,兩者頗為難揪,不知道連著什麽。雞腸子則很順利,但打理起來最崩潰。雞腸子被一層薄膜連接成螺旋狀,擼直它又費了不少功夫。腸子鼓鼓囊囊想必都是雞屎。我一點一點地擠著腸子,臉越來越扭曲——真臭啊!好不容易擠出來大半,裏面肯定還粘著不少。我最終放棄了吃木耳炒雞雜的奢望,把那堆被我擠得斷成好幾截的腸子丟給了狗弟弟。後來我才想起以前吃的雞腸子都是剖開的,頓時恨死了自己的愚笨——拿剪刀剖開再拿鹽搓一搓不就好了!白白浪費那麼長的一條雞腸子!
收拾好的雞,把雞頭塞到肚子里去,浸上酒、胡椒、迷迭香、百里香等,以保鮮膜包裹醃了一夜。第二天抹上蜂蜜,放入烤箱里烤。烤出來味道是及格的,只是覺得,這麼好的一隻黑腳小公雞,還是紅燒了的好。醬色湯汁澆在白米飯上,啃一口脯子肉,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