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

GY路和ZH路的拐角,每晚都有人跳广场舞。不拘什么歌,我爸刚弄死他也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祖国也好,都能让阿姨爷叔们跳出的脉脉风情来。久而久之,广场舞分成了两拨,大的一拨依旧是广场舞,小的一拨跳健美操。广场周围都有椅子,有时候会坐着人观看,但大多数时候是空着的。那些椅子是最忠实的观众——我每次经过都会产生这种奇异的凄凉的感觉。

GY路从ZH路到YL路这一段,马路左边一溜排的小餐馆,川菜馆子,火锅店,日本料理,粤式烧味……规格都不大,但是夜夜笙歌,能闻到好闻的油爆红辣椒的味道。马路右边没有馆子,漆黑一片,停着许多等客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就立在黑黢黢的墙根小便。

所以每次我带狗跑步,遇到可疑的水渍,就立刻绕道。再往前到了GB路,马路豁然开朗,情形好了许多,三月四月还有晚樱开放。十字路口有个公共厕所,旁边也常常停着若干辆出租车。有时候能看见司机马马虎虎停了车,然后一溜小跑奔向厕所。有时候见到性情的司机,干脆就在厕所后面解决了问题。

晚上八九点是环卫工人下班的时间。GY路过了SC路那一段,每次都能遇到一个环卫工队伍,蹬着垃圾车浩浩荡荡返回垃圾站。路面很窄,有时候我拉着狗避让他们,有时候他们避让我。

如果跑得晚了,我跑到那里时他们已经到垃圾站了,停在垃圾站门口说着话。

跑了这么久,也就都认识了。他们有时候会在我经过的时候大声说,你身体真好,天这么冷。或者是,这狗真大。有时候我也会跟他们说,今天好热。他们喃喃着点头。

冬天的时候遇到一个醉汉,倒在YA路上某个酒店附近的草丛里睡着了。我把他叫起来,给他朋友打了电话。他打着舌头说,大……大姐,留个联系方式吧。我笑一笑说,第二天你还能记得啥?他是参加年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白领,过几天就要回老家过年。

还遇到过一个出租车司机在推车。我把狗关到他的出租车里,自己站在车后帮他推车,司机在前面打方向盘。狗脸贴着后窗玻璃盯着我看,很有趣。我就乐了。司机说不要推了我也没听见。出租车在下坡自己缓缓跑了一会,我和司机满头大汗一路小跑地拽着车把手。我还以为我的狗就要随车而去了。

跑到嘉顿广场的时候,可以观赏音乐喷泉。虽然音乐和喷泉并没有节奏关系,但乐声水声和光影只要能搭配,总归是绝妙的。跑到这里快结束了,我拉着狗弟弟站在喷泉旁边看,狗弟弟兴趣索然东张西望,我就把它的头扳过来看,它就伸头去喝池子里的水。

嘉顿广场也是每天晚上都冒出好闻好看的琥珀光,以及互相拍着肩膀说知心话的西服男人,清醒的人为喝醉的人拦出租车开车门。再往前走一点,能遇到两个烧烤小摊子。沉默的眼镜学生在纸箱子搭成的小桌子前相对而坐吃烤串。狗弟弟又凑过去要吃,尾巴已经摇起来了,被我强行拽走。

又有晚樱,落了一地的花瓣。狗弟弟飞快地跑过去,花瓣打着旋儿飞起来,又落下来了。

春天到了,路上野猫越发躁动,常有哀怨的奶猫叫声自草丛中传出,令狗弟弟为之癫狂。那奶猫的叫声一听就可听得这只猫的一生——被出生,被遗弃,被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