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肉脞面

新加坡最好吃的肉脞面不是大华,是梅松我和你说,相信我,我是爱吃猪肉的老饕。

梅松的肉脞面,盛上来猪肝还泛着粉,在碗里颤巍巍的,暗色酱油衬托下更显食欲,咬下去爆开又粉又嫩,仿佛能听见遥远天边有猪轻轻嘤了一声。

我是站在摊档前看小贩做的,生猪肝在热汤里浸片刻连汤倒入大口沸锅,转瞬以漏勺捞起,在调好的酱油碗里略拌一拌又捞起,滴溜溜一片片掉落在铺好了包菜丝的碗里,旁边安娣丢一把芽菜,又丢一把青葱,然后抱起红盖塑料桶,慷慨地洒一把猪油渣。饥肠辘辘等着的我忍不住踮踮脚鼓了鼓掌,安哥看看我笑。

就在我家楼下,排队超过半小时,米其林挂星的大华,其实根本比不上梅松。我不是讨厌大华,我也常去排队吃,大华醋味浓,口味偏酸,此外肉片、猪肝、肉丸、肉碎,都中规中矩。肉脞面和很多新加坡食物一样,残留南洋华人清苦生活奋力拼凑的痕迹:内脏、肉碎、猪油渣等,都是便宜的边角料。新加坡如今富庶,但如果你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各种各样这样的痕迹:装零食红盖塑料桶、猪脚饭、菜尾(雪里蕻咸菜)、氢化植物油的零食、炼乳冲的咖啡……

梅松地点在委屈的一个偏僻食阁,却卧虎藏龙有两家好店——除了梅松还有同样老字号的新记鸡饭。我是因新记鸡饭重新开张去的,去了才知道还有个梅松,排了半小时才吃到,只在大华吃过普通肉脞面的我,第一次看到还有卖全肝——就是一碗猪肝没有别的——惊呆了,这世界上竟然有和我如此心意相通的食物,这世界上竟然也有厨师知道有人专爱吃猪肝!

我点了一份肉脞面加一份全肝,才11块钱,满满两大碗,一碗干的一碗汤的。还有一碗面薄(mee pok),就是南洋华人普遍爱吃的黄面,对一个吃遍了中国西北拉面、苏氏阳春面、意大利杜兰面、日本kishi面的人来说,这种面滋味可能也就比当地常吃的maggi mee速食面好半毛钱。南洋饮食高碳水,一碗肉脞面其实大部分时候面才是主角,而我只是选择性忽略了而已。

有时候晚上上完课,我跟着奶狗们去旁边食阁吃夜宵,我吃肉脞面,就只吃肉,再吃一点点面,然后把剩下的面都拨给奶狗吃。奶狗觉得我是心疼他们吃不饱,半嗔半笑,你每次都点,每次都不吃完,让我们吃你剩饭!我只笑不说话,心想里面的猪肝肉碎我可是一点没留都吃光了!

那是很普通也很便宜的肉脞面——当然不会有梅松的嫩猪肝,也不需要像在大华那样排长队,五块钱一份,属于新加坡食阁垫底价格,当然疫情前三块也有。那里是华人食阁,serve常见的烧肉饭、鸡饭、炒粿条,当然也就有肉脞面。卖肉脞面是一个很老的老头,颤巍巍的,但不影响他动作麻利,做了一辈子的肉脞面,你和他说:要bak chor mee,干的,要辣,钱塞他罐子里,他很快就给你做上一碗。如果是干的当然还有一碗汤,这家肉脞面非常普通,但汤头鲜美无可名状,像把猪的精华榨到极致。我和那群新加坡小孩们一起,用餐盘端着,坐到圆桌前,卖水的安娣过来,我们把钱给她,她给我们端上各自的饮料。我们在呼呼转的大吊扇下面一边吃一边聊,吃完把餐盘放到回收处,结束新加坡的夜晚,各自回家。

bak chor mee是肉脞面的“母语”叫法,是福建话。新加坡的小孩不太会说华语,我也不会说福建话,但我们都能站在热腾腾汤锅前,高高兴兴地对小贩说,安哥,我要一碗bak chor mee。

One thought on “新加坡的肉脞面

  1. 我看饿了。周日早上,送女儿去上画画课之前,会在旁边的食阁叫上两碗香菇肉挫面,mee pok,卖面的 auntie 还夸说,小孩子真不错,可以吃出来 mee pok 的好。我和女儿就对面吃着,我看着她把面吃完,然后一抹嘴,就去上课了。真是一次完美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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