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的结界

刚搬进来的时候,总在夜晚听见男人的咏叹,简单悠长,混在城市的汽车声中,我却觉出一丝悲凉,起先以为是加冷河对面体育馆的演出节目,后来发现那是楼下清真寺的祷告。我在缓缓的祷告声中吃西瓜,这时候就想起狗弟来。狗弟最后的时间是在澳门路的医院度过。我常常去想那些记忆,但要下笔写就很艰难。

狗弟最后的时间是在澳门路的医院度过。澳门路一度是能让我一想起就不自觉嘴角上扬的路。因为它离沪西清真寺近,一到周五就有巴扎,我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有几百米就凭借嗅到的隐约烟火气摸到了那里,看着满大街的烤羊肉,高兴得又蹦又跳。后来只要一提起澳门路我就神采飞扬,不厌其烦地和人介绍它每周五的盛况。

狗弟住在澳门路期间,周五也并没有巴扎——因为疫情迟迟不退,巴扎也不能开。我常想狗弟病好了之后,我可以牵它到这里来蹓跶,它肯定也喜欢这里的羊肉香味。狗弟最后也没能走出澳门路。一辆小车载着它离开我身边。我开始回避澳门路。不仅是澳门路,我骑车到澳门路必经的每一条路:横着的武定路、康定路、昌平路、海防路、新丰路、安远路、新会路、长寿路,竖着的昌化路、江宁路、陕西北路、西康路、常德路——我都开始排斥。这些是我每天骑车去澳门路给狗弟送饭的必经之路,我从每天车筐里载着刚煮好的鸡胸肉,充满能量,觉得狗弟一定可以过这一关,到后来的一边骑车一边绝望地掉眼泪骑过这一条条路,到最后我用一个帆布包装着狗弟的骨灰带回家,这段区域像一个巨大的结界,里面是狗弟,外面是我。此后每经过此地,我就陷入巨大的能量黑洞,在悲伤和愧疚中一点点沉没。

后来我意识到这个结界里封印的不是狗弟,是我自己。

那我也无所谓,我无所谓自己困在这悲伤里,因为我根本不想走出来。如果狗弟能好好的,如果狗弟能解脱,如果狗弟能去往快乐的地方,如果……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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