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门口那些像老巫婆的胳膊的枯枝,上面开始长出一粒一粒的绿色芽胞。我匆匆忙忙地出门的时候,会瞥一眼,那是连翘。再往前走有挨株的红花。很土的红花,最受带着孙辈的老阿姨喜欢,常常掐得只剩绿叶子。拐个弯有红叶李,我很喜欢的一种绿化树,绛红花蕊花托,花白如雪,说不出的沉静。

我匆匆忙忙地出门,小区路上满地树上掉下来的紫黑色浆果,脚踩上去就卟的一声爆了,地上就全都是这样黑色的爆炸痕迹。路上人还少,我放心地踩了好几个。

我匆匆忙忙地出门,到皮肤病医院也才七点半。我站在二楼外科诊室门口看书,窗户外面是院子,有假山池塘金鱼。昨夜不是正好下过雨吗,窗户外面的这一方景色被洗过一遍,干净明洁,砖缝间的青苔都轮廓清晰。我就倚着那里发呆。过一会被护士叫去拆线。我立在那里举着胳膊,另一手擎着书,自由女神的姿势。护士先给我涂碘酒,棉签粗暴地在痒了好多天的刀口上蹭来蹭去,我舒服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叹口气说,偶也,很爽诶。护士没理我,三下五除二把线给拆了。然后又让我爽了一回。

我步履轻快地朝外面走去,几乎要手舞足蹈。我又可以活蹦乱跳了,我又可以胡乱动弹了。和上次拔智齿一样,我又像一只“切了狼趾的狗”一样了!

不过后来想到组织活检报告还没有取,一瞬间突然有点紧张。万一是恶性怎么办。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玛丽`罗琦的尸体书,里面讲尸体的各种用法。

想到这里我也跳不起来了,忐忑地去拿报告。报告单上写着“毛囊部见一炎症浸润区浸润的细胞主要为致密大量中性粒细胞及多核巨细胞炎症浸润区内可见毛发断面及皮脂腺样细胞”。在我眼里它们就好像“@!#¥%&×……”一样浅显易懂。

我又去找医生,我敲门,咚咚咚。里面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音,过了一会医生开门探了一个头出来,像仓鼠一样嘴巴里嚼着东西,诊室里一股好闻的食物味道。我拿报告单给他看,他笑眯眯地拿过来看一眼,说,没啥,良性,去吧。我收好报告道谢,谢谢医生,医生再见。医生又看看我,粲齿一笑。

那是个很好玩的年轻医生,前面开单子的时候他领着我们几个挂了号的去另外一个诊室,走进一个门后面突然钻到一边去,待我们莫名其妙地走进去,他突然又窜出来,冲着跟在我们后面走进来的另外一个医生biu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说,啊,被你发现了。我们几个病人全都以看病人的表情看着他。后面那个医生问他,你有病吧。

朋友圈慢慢被日食刷屏,手机新闻提示人马座有新星。

下午和海牛坐着喝了一会茶,这个靠窗的座位实在是为这个下午的闲聊量身定做的。一个忙里偷闲的周六,初春温热的下午,熙攘的南京东路,窗外不断掠过的各色人类,桌子对面很久没见的老友。聊到日头渐西,就出门各自回去。落日的光穿过九江路直直照过来,像末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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