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喜欢我的初中英语老师。她总是一副政治正确的样子,连和蔼的笑都带着凛然的标签。我们考得差的时候她会在教室里一边骂我们一边哭,她女儿在教室楼下玩耍喊她名字的时候她会跟我们说如果我们考不好就对不起她女儿。当时一脸正义的她令我这种旁门左道、眼神闪烁的小妖充满了原罪感。
而且她在初一刚开头的时候教我们的英语拼写规则实在太枯燥了。
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什么叫开音节、什么叫闭音节。但是这些概念像痘印一样残留在了我青春的记忆里。西晒的教室,英语老师抽象的讲解,满黑板的单词。而关于老师希望我们记下的那些规则呢,我一个也没听懂。是的,没听懂,听懂了我不会不记住的。
我对规则的理解比同龄人慢很多。因而常给人留下不守规矩的印象。好吧这是借口,就算理解了也还是不喜欢守规矩。举一个例子来说吧,高中时候我在网上找了一套智商题自测,结果是得了67分。当然不是我智商真的只有67,而是我根本没看懂题目。
又譬如学游泳,大学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去深水池里扑腾会了,研究生时被游泳课老师骂得整个泳池的人都侧目,“你那叫蛙泳吗?!你的姿势全都是错的!我讲了那么久你都不听!光顾着在里面玩!”说完拿长棍子捣了我几下,厌弃之情,像捣福尔马林池子里的死尸。直到学期结束我也没学会标准的蛙泳姿势。
所以我这样一个懒于听理论课直接去上实践再从惨痛教训获得实践真知的人,常常会被冠以“学习不踏实”的评价。我妈常常痛心疾首地说我的所有老师都说我不踏实。
后来我明白我不喜欢听理论不代表我不需要理论,如果我不想过早被我妈打死我就得从自己的方法里获得理论。
即归纳是也。
说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下面要说到王小明。
王小明同学真是个纠结的人啊,真纠结。他纠结于自己不知道beg应该读小e还是梅花ae,他纠结于自己记不得oo应该读u还是读o,纠结于自己没法根据拼法拼出favor来。
王小明同学如我一样,是智商庸常之人。肯定没法很快地从这么有限的单词量中提取规律,而直接看书上现成的规律,又太过枯燥。
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潜意识”来记忆。
说“潜意识”好像有点玄乎。其实就是见到一个新词,不知道发音的,就查一下,学会发音,建立发音与拼法的联系。——只需要做这么多,接下来就让你的大脑自己去内化吧,建立的联系多了之后,大脑不自觉地就会产生反射,看到新词会归纳出旧词的规律,然后演绎出拼法。
前几天我看到一个词gag,我以前没见过,也不知道读法,但下意识里就在心里读出了[gaeg]的音。结果当然是没错的,而我在发音时脑子里并没有去想那些开音节闭音节的规则,完全是不自觉的。后来想大约是我知道rag的发音,所以gag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辅音而已。而我也并没有刻意查过rag的发音,但这世界上一辅一元一辅的搭配,大概中间的a都读梅花ae吧。比如mac啦,tag,dad啦之类的。这是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嗯,就是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
作为对外汉语教师,需要进行的一项训练是总结规律,但学生不需要知道所有规律。教师只在有必要的时候告知,比如一些语法结构什么的。比如学生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可以说“一个星期”、“一个月”,却不可以说“一个年”,作为老师当然可以告诉学生。但我私下里觉得,学生知不知道这个原因,对记忆没什么帮助,因为处理的过程太复杂了,还不如多说几次而后脱口而出。
所以其实内化规律和总结规律并不是一回事。语言的学习者,其实只要做到前者就可以了。聪明的人类大脑自己会在后台工作的。
这多么省事啊。
今天早晨王小明同学看书的时候睡着了。然后很沮丧,跟我说听着听着睡着了。我建议他多动笔写一写,会好很多。我自己就是一个懒人,不动笔写就容易走神,更别提犯困了。所以一直保持着记笔记的习惯。而那些笔记大多只是一些关键点的摘抄而已,字也不漂亮,但工整,积攒了几本,很有成就感,除此以外别无半点用处,将来恐怕只有当赠品随着旧书一起卖掉。为何要大费周章记笔记,无非是防止犯困而已。
我有好多好多道林本子,我是道林控,喜欢呆萌的封面和米黄色哑光的纸面。我还有很多三菱UB-150的水笔,记笔记时一般用黑色,还有蓝色和红色做标注,出水顺畅饱满,即便我字丑,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我发照片给王小明看我的道林本子全家福,他说这是女孩子的东西。我非常不悦,男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迟早有一天会害他们灭绝的。嗯。